田逢吉被马医生送回了巡抚衙门,喝了郎中给开的药,一夜睡得很好。早上醒来,喝了一碗粥,让人扶着进了书房,在书案后坐下沉思。没想到过了没多久,许纬辰竟然带着郑克臧来探望自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行礼,被许纬辰一把按回了太师椅上。
“田公,歇得可好?”许纬辰笑呵呵地问道。
“不敢劳许委员动问,喝了药,感觉好些了。”田逢吉今天的状况明显比昨天好,能够连续说完整的话了。
昨天在望江门下,田逢吉咳嗽不止语焉不详,许纬辰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见田逢吉状况好些,便问道:“田公,昨日之事究竟如何,能否详细说给世孙和许某听?”
田逢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惭愧……惭愧……”
郑克臧听不懂田逢吉在“惭愧”什么,刚想说话,被许纬辰拉了拉衣角阻止,便没有出声。
“田某仕清已有十多年了,虽无十分政绩,也算勤政爱民,积年做到了一省巡抚,没想到仍被满人将军视为家奴私俾,想杀便杀……”田逢吉说到这里,眼泪竟然涌了出来。
“田公毋庸悲伤,有话慢慢说,朝廷大军到此,满人没几天嚣张了。”
“唉……昨日朝廷天兵攻破城门,那满洲将军图喇自知杭州难守,便下令杀尽城中百姓,将城池付之一炬。”田逢吉一边说,一边痛苦地摇头,“有绿营将士恳请田某去向图喇说情,怎料图喇竟然说,田某也是汉人,一并杀了了事,所幸几个绿营弟兄拼死救护,田某才得以脱身。着实不得已,只能向朝廷请降。”
许纬辰听完点了点头,柔和地说道:“田公不必悲伤,只管安心休养。事情若是如此,许某自有安排。”
停了一停,又问道:“田公哪年中举,哪科出身?”
田逢吉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照实回答:“田某顺治十一年中举,侥幸次年连捷,列二甲进士出身。”
“哦,原来如此。”许纬辰心想,这么说来,此人不能算是贰臣。又问道:“我军攻城之前,城中尚有多少兵力?”
“总督李邺园和城守副将陈世凯尽赴衢州,杭州绿营兵只剩不足一千之数。驻防城中的八旗兵,约有一千五百上下。”
许纬辰听了,心里又放下了一些,这个数字比之前军事会议上估计的两千八旗兵还少了五百,可见长期承平,清军也缺额众多。
“那城中官员还有哪些?”
“杭州是省会,除督抚之外,还有藩台臬台,粮、学、盐各道,织造税关,又有知府和两个附廓知县,这些是衙署正印官,总有十多员,至于分辖事务的同知、通判、经历、县丞一类,则何止二十多员。”田逢吉说着,从桌上找出了一份文件,递给许纬辰,“田某既然请降,官员名录理当呈上的。”
许纬辰接过名录,并未再坐下,而是站直了正色说道:“田逢吉,你原系伪清浙江巡抚,与大明朝廷为敌,如今既然诚意来降,暂赦你往日之罪,着革去本兼各职,听任朝廷安排。念你病重,暂赏给六品俸禄,在巡抚衙门内居住养病,不要外出走动。原抚院所辖参议、经历等官,一律到总督衙门等候筛选任用。”
田逢吉没想到许纬辰突然开始宣布对自己的处理,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叩头谢恩,又被许纬辰一把扶住,重新搀回椅子上坐下。
许纬辰又换了一副笑脸说道:“田公,不必谢恩了。你只管在此居住养病,马大夫每日会来看你,内眷若有什么事,也可与马大夫说。外面的侍卫都是我所安排,绝无闲人打搅。若是有事,只管差人来总督衙门找我就是了。”
田逢吉瘫在椅子上,又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许委员()
安排如此详尽,田某感激不尽了。”
许纬辰和郑克臧从田逢吉的书房出来,冯锡韩带着倪聪和陈亦非在院中等候,正和武利说些闲话。许纬辰便吩咐武利安排斗葛人轮班宿卫抚院,然后众人出门往总督衙门而来。
总督衙门在巡抚衙门以南,仅一河之隔,河上有桥相连。众人走了几分钟,便到了总督衙门门口。昨日进城之后,总督衙门由冯圣所辖的兵把守,在正门贴了封条,门外有一什士兵警卫。
许纬辰让武利安排手下与冯圣的兵换防,自己揭了封条,与众人进了大门,直到正堂,请郑克臧居中坐了。总督衙门里原有一些经历、都事、检校之类的事务性小官,现在都随李之芳去了衢州,只剩班房里还有十几名差役。许纬辰便命令这些差役去各衙门,把官员们召集到总督衙门,同时又让倪聪到城外营里,请常镇业和陆希星过来。
大约等了近一个小时,各个衙门的官员才陆续到达。许纬辰吩咐衙役,让正印官到堂上,按人数摆了三排椅子,依照位阶坐下,属官们就在总督衙门的前院里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