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虽然也忙碌,但沈鸢却b他要忙的多了。
伽蓝水就这么一块,连点浪费的渣滓都不能有,更别说重头再来的机会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贺老时不时会把沈鸢叫过去搭手。而沈鸢除了要帮着贺老一起处理伽蓝水外,更有生意上的事等着自己。
这六月一到,便意味着春季的账簿又该盘查了。沈家的生意从沈父一代就铺开了不少,自沈鸢接手,又是更上一层楼,大大小小的商行店铺都各有各的账,有的甚至还相互关联,林林总总加起来都快能叠个小山了,这些全都要沈鸢亲自过目核对,就算沈鸢再熟手也饶是看的头晕目眩,心生烦躁。
“那我帮你看。”薛言撩起衣摆,坐到她身边,伸手去拿那厚厚的账册。
“别。”沈鸢顺势挨到他身上,手跟八爪鱼似地缠上他的手臂,拉下他去拿账本的手,“你们士人不是最看不起这些阿堵物吗,到时候晏小郎君又该怪我让你沾了一身铜臭。”
“那有的事。”薛言捏了捏她的鼻子,伸手搂过她,让她靠着自己更舒服些。“士人也不是喝露水就能填饱肚子的,柴米油盐哪样不需要银钱交易,更别说那些枝繁叶茂的大家族,私底下都有自己的产业来贴补家计。再说,君子Ai财取之有道,不违本心,不损道义,为士为商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晏清……”薛言的确有些无奈,“晏清的确有几分固执,但他本X不坏,假以时日必能看见你的好。”
沈鸢笑着摇摇头,像条无骨蛇一样赖在他身上。晏清对她怎么看的她是真的不在意,倒是几次被她逗得炸毛,人家现在看她恨不得眼睛白到天上去,小郎君这目标怕是有些遥远啊。
“行吧,你要看就看吧。”沈鸢倒是也不担心薛言m0沈家的底,安心地窝在薛言的怀里,一边玩他的头发,一边看他翻起账册。
薛言表现的十分娴熟,他对照了几本账册,准确地找到了几处数字存疑之处,用朱笔做了标注,一一同沈鸢说了。
沈鸢对薛言能迅速算出正确的金额数字并不惊奇,术数本就是六艺的重要一环,像薛言这样的出身,从小被教授的课业里又怎会缺少。
但真叫沈鸢称奇的是薛言的记忆力。
账本上记着五月底沈家在越州一间衣肆尚有存货罗五匹又七丈,吴绫十一丈,绛纱五丈零六尺,但罗、绫、纱的买入和制衣卖出的记录都前几本账册上,薛言却能不必再翻就JiNg准算出了存货的数量,着实叫她惊了一下。
沈鸢抬起头看他,“曾闻长安薛三天纵奇才,能过目不忘,我原以为市井之言口口相传,难免有些夸大的成分,今日一见才知世人不曾欺我啊!”
“过目不忘不敢说,只不过记Xb常人好上些许。”薛言抱着沈鸢回忆着,“我幼时略有天资,开言识字b同龄人都要早上一截,父亲便对我寄予厚望,不想我重蹈仲永之殇,因此自开蒙便对我颇为严厉。我那时还有几分孩童天X,也耐不住X子读书,父亲cH0U查我课业时也有背不出的时候,每每如此,父亲便罚我不许吃饭,关我在书房补上落下的功课,静思己过。我为了能多些时间玩耍而又不受罚,便b着自己用最短的时间记下要背的东西。后来渐渐长大,我的X子被磨平了,这记X也被慢慢磨了出来。”
沈鸢握紧他贴在自己肚子的手,“世人只赞郎君的惊才绝YAn,但又有几人知晓郎君身后的磨砺和辛酸。与三郎相b,我的童年倒真是神仙日子。”
“你幼年……是何模样?”薛言只见过她一副十岁的画像,却不知更小的爰爰可是一样玉雪可Ai?想象只有一团小小模样的沈鸢,薛言的心也先软了下去。
“我啊……”沈鸢手中扇动的团扇停了下来,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很认真地回忆道,“我幼时若说年少轻狂都还欠了些岁数。我上头有三个哥哥,又是个nV孩,父母兄长对我要求都不高,只盼着我健康快乐,因此宠Ai非常。然我幼时便任X地很,想读书时就读书,想要玩时更闹出过不小阵仗。我曾爬上墙头张望却险些摔下,躲猫猫藏进父母的房间却打碎了父亲最喜Ai的三彩马,独自偷溜出门去看流浪班子演杂戏又险些被拐,更是拖了几个哥哥下水替我善后。我父母虽会生气,但前有哥哥替我兜着,而我仗着他们的宠Ai,屡屡撒娇,因此几次三番闯祸却少有责罚。如今想来,许多事确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想起童年,沈、薛二人都是一时感慨。
命运这东西,当真是无法预测啊,谁能想到一朝风云巨变,本该是欣欣向荣的两个家庭分崩离析,独剩二人品尝回忆。
沈鸢不想沉溺在这样有些沉重的氛围里,可偏偏连天公也不作美。夏天本就是多雷雨的季节,此时便隐约有几声沉闷的雷声响起。
薛言往窗外一瞧,已是乌云压城,风雨yu来。
雁双帮着把门窗上的帘子放下,省的一会雨水打了进来。
“要下雨了啊。”沈鸢愣愣地盯着晃动的竹帘囔囔。
“是啊,夏天这雨一阵一阵的,若是下的大反倒一时半刻就能收住。”
沈鸢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是,这下雨前又闷又热的,她这么怕热,现下更是难受地紧。薛言拿了块凉水浸过的汗巾,替她擦了擦细汗,安抚道“这雨下下来就凉快了。”
沈鸢勉强笑笑,“雷雨天的动静也很吵。”
薛言发现沈鸢是真的很讨厌夏天,不仅怕热,连蝉鸣雷声都能轻易成为她不耐烦的祸根。但夏天每年都会有,他也没法子把夏天从四季中抹去,只好也拿了把扇子给她送去阵阵凉风。
雨水很快就落了下来,哗啦啦的,配着那雷声轰鸣,阵势大的吓人。
这时候雁五雁六,晏清白祁四个人一同走了进来,掀起门帘时,外头混着泥腥味的cHa0Sh水汽顿时涌了进来。
他们四人难得凑得这么齐整,倒是让沈鸢有些意外。
薛言先前来过一次沈家,大受欢迎。听闻晏清等人是同薛言一道的,沈家上下都是欣然的接纳了他们,阿姆更是办了隆重的接风宴招待了他们,可谓是臻臻至至。
只不过雁六明显随了沈鸢的脾X,是个心眼小的,一直记恨着晏清对自家娘子的偏见,少不了要与他掐上几回。雁五倒是没什么反应,是个典型的少说话多做事的人,只是白祁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冒着一GU冷气。
这么两对冤家平时是绝对凑不到一块的,这会儿都赶在一趟,显然是有重要的事。
“娘子,有点奇怪。”雁五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条递给沈鸢看,沈鸢接过细看,皱眉道“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雁五确定的摇头。沈鸢不由抚上自己的额头沉思,难道自己猜错了?
看她这副模样,薛言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也有些紧张,索X问个清楚。
“你还记得那晚我戏弄张富恒后,我们推测他背后可能有人吗?”沈鸢答道,“可这都三天过去了,张富恒也该回过味明白他是被我设计了,可他偏偏却什么动作也没有,也没有和什么人联络过,这就有些奇怪了。”
“你是说他背后其实没有人?”晏清糊涂,原来Ga0了这么大阵仗,其实还是张富恒sE令智昏,彻底被郎君迷住了?
“不对,越是没有动静,就越说明他背后有人。”薛言从前几次就了解了张富恒是个易怒记仇的人,这样的人开始沉下气来,更能T现事情的蹊跷。
“要么是他背后之人勒令他不要轻举妄动,要么就是他们其实有所动作,只是隐蔽的手段更为高明,我们查不到。”薛言推测道。
无论是哪一种都情况不妙啊。
前一种不过是风浪前的宁静,曹党的蓄力一击哪能小觑;后一种则更不妙,刀子都快T0Ng到自己身上了却还没发现刀子在哪。
沈鸢觉得自己更烦躁了。
张富恒不动作就不会透露出更多的信息,他们这样日日提心吊胆也太过被动了。可若要主动出击,他们却连张富恒背后是谁,到底确定没确定薛言的身份都还不明晰。若是他们正是抱着守株待兔的打算,轻举妄动会不会正中他们下怀?
一道惊雷落下,爆炸的声响显得凝滞的空气更为沉闷。沈鸢烦躁地直拿自己的团扇拍着自己的腿,发出“噗噗”的动静。
薛言捉住她躁动的手,“不用那么担心,若要猜张富恒背后是谁,我倒是有几个怀疑的人选。”
沈鸢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了几分JiNg神。
“倘若当日张富恒之所为当真是有人背后授意,那么此人很有可能猜到了我的身份,只是需要再进一步确认,不然他大可以直接报官直接缉拿我们几个‘逃犯’。张富恒家境不错,又贪财好sE,只要给的起足够的筹码,这样的人利用起来是再趁手不过,而此人能在广陵众多商贾中挑中张富恒,又说明此人对广陵有着些许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