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去她姥姥身旁。左手鸡排,右手棉花糖。
有人喊依依。依依忙跑出去。家文伸头看,是依依的姥姥来接她。家丽怕被看到,拉着家文躲在货架后头。
姥姥严肃地,“哪来的,谁给你买的?”
是说李雯和她妈。毕竟家文和家丽是偷偷来看孩子的。如果被发现,定没有下一次。最后依依只要了一支自动铅笔和一个田字格。
依依回头看,妮妮连带两个奶奶都不见踪影。
家丽蓦地鼻酸。家文看出来,忙说:“走,去买点东西吃。”学校边炸鸡排摊子,家丽掏钱,给两个孩子一人来了一大块。又买棉花糖。手上拿着一朵云似的。再去买文具,家丽又是出手阔绰,恨不得整个文具店都搬给依依。家文提醒她,“孩子要什么就买什么,拿不下,”又小声,“买多了他们也发现了。”
李雯妈严厉地,“丢掉,对身体不好,我们依依要变美,不吃这些。”依依不动。李雯妈再次,“丢到垃圾桶。”
依依礼貌地,“奶奶好,姨奶好。”
依依恋恋不舍地,慢慢走到垃圾桶旁,把鸡排和棉花糖丢了进去。她姥姥还在叮嘱,“记住,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不能吃。想要什么回家跟妈妈说跟舅舅说跟姥姥说。”
妮妮对依依介绍,“这是我奶,这是我姨奶。”
依依喃喃,“姨奶买的也不行么。”
可她何家丽终究是孩子的亲奶奶。
李雯妈没反应过来,还是说自己的,“谁的也不行,现在外头坏人多……还有拐小孩的……大猫猴……”她讲述着恐怖故事。李依依果然被吓住。
依依站到家丽和家文面前。依依眨巴着眼,竟真不认不出家丽来。也是,家丽老了很多,有皱纹,有白发,胖瘦也不同。依依离开的时候还太小,不记事。
文具店,家丽眼眶红红的。家文搂了搂大姐的肩膀,“来日方长。”
“叫过来不妨事。”家文下达指令。妮妮跑过去,跟李依依说了几句,两个小姑娘果然牵着手走来。家丽反倒有些慌乱。小年走的时候,依依年纪小,还不记事。这么久了,她担心依依不认识她。唉,不认识更好。她不想给孩子增加负担。
这一向,家欢和方涛为成成操了不少心。家欢是大学生,当初还被称为数学天才,可成成偏偏数学极差,上了高中,就没及格过。更遭的是他语文也不好。不是作文走题,就是阅读无法理解。家欢气得直和方涛说自己生了个傻子。方涛严厉地,“当孩子面可不能说。”家欢道:“难的刚开始呢,你看前头几个,老大家的两个,就这样了,定型了,二姐家的算是上去了,老三家的再不行,好歹扒了个大专。老五的不管,老六的还小,就是我们家的,老大难,你说说,走哪条路?”
家丽忙说不用。
方涛说:“要不去求求大姐,也去当兵。”
李依依背着黄色小书包,竖着羊角辫,文文静静的,一双大眼睛跟小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妮妮连忙说要叫她过来。
家欢道:“现在当了兵也不分配。而且水太深。”
妮妮回头寻觅,找到了,指了指,“那儿呢!”
方涛说:“走体育路线呢,院里有送孩子走体育的。”
“你们班那个李依依呢?”家文问。
家欢叹口气,“体育,艺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方涛说现在已经到时候了。家欢说:“都学着吧!哪条能走走哪条,我就不明白,他妈从小这么优秀,怎么他不能争点气,上一步。”
“来接你的。”家文说,“叫姨奶。”家文指示妮妮。妮妮果真叫了声姨奶。家丽笑着点头。
方涛自嘲,“可能怪他爸,他爸是个不争气的。”
“阿奶,你怎么来了?”妮妮问。
家欢也笑,“那是,主要怪你,拉低平均水平,不过你要太争气,我可能还不找你呢。”人到中年,何家欢对自己还算有个清醒认识。
下午三点五十。洞二小门口,家文搀着家丽迎风站着,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都是接孩子的。放学铃响,开始有孩子出门。家文注意看着,没多久,妮妮背着书包出来。她坐厂车。瞧见家文,她一边叫阿奶一边跑过来。
自从得知小玲住进百大楼上,家喜就浑身不自在。跟宏宇闹了几次,对美心也阴阳怪气。小曼如今长大了点,懂点事,只有她能怼家喜。“妈,你心态能不能放平和点,五姨受了多少罪,才刚享一点福,就不舒服,你这辈子还没受过罪呢。”
“我知道在哪。”家文说。
掷地有声。童言无忌。这个家现在也只有小曼敢说这话。宏宇和美心各看一眼,都起身忙自己的去。家喜被女儿说得面红耳赤,却仍旧争辩,“你懂什么!你现在好,就你一个,什么好的都紧着你,你就是小公主祖奶奶,妈那个时候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家丽叹息,“她妈不让,带走了就带走了,现在都不知人在哪里。”小年走后,李雯给女儿改名,完全切断女儿和家丽这边的联系。有私心,也是一种保护。高利贷偶尔还会上门找家丽、建国。李雯她妈和她哥对小年及家丽十分不满。认为是他不争气,祸害了他们女儿。
小曼犀利,“不就是生下来差点被送人,小时候经常穿别人剩下的衣服,吃不上喝不上,妈,我听这些话耳朵都长茧子了。你老说自己过得不好,我看姥姥生的孩子里头,就数你长得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