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票买好了,晚上的车。”
幼民坐在当门口收礼钱,他拍了一下小年的肩膀,“礼钱给了么。”小年说我找人。丽侠啐了他丈夫一口,压低声音,“你脑子坏掉啦!他是家丽姐的儿子。”幼民哼唧,“管他是谁,来的人只分给钱的和不给钱的,也就这一回了。”丽侠骂:“你真是属癞癞猴的!”
“要不等出了十五再走。”光明想让他缓一缓。
择吉日,汤为民被葬在舜耕山上。躺在他的父母和弟弟身边。汤家两个叔叔,二老汤三老汤先前都已经去世。为民一死,汤家的后人,数来数去也就只剩汤幼民和汤洋洋叔侄俩。洋洋去了上海,老家只有幼民镇守,他自然成了大王。
光明还不知道洋洋大伯已经去世。
秋芳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还有几个月,她就可以办退休。因为她是优秀人才,且有职称,按照规定,她可以再推迟五年,只是这么大一个打击袭来,张秋芳也无心再拿手术刀。就此告别职业生涯。不到五七,小芳便和威廉回上海。刘妈怕秋芳睹物思人,让她搬到二楼娘家住。汤家大宅,只剩幼民两口子。
“找工作,”洋洋挤了挤肱二头肌,“只要肯出力气,总有事做。”
没了为民,新星面包房的生意突然没了领路人。本来两家店,二店的生意从去年开始一直在降,刨去房租,算下来竟有些亏损。为民本打算从上海回来之后收掉二店,用心经营本部,他从日本带回来的技术,也有待传授。如今他突然撒手人寰,店子一时去向不明。幼民觉得是个好机会,一门心思要当老大,为民刚走,他便对店员颐指气使。谁料店员不服,一周之内走三个。一店只剩两个伙计。二店干脆只有丽侠一个人撑着。秋芳得知,又不得不出来协调、安排。她找幼民谈,大致意思是,二店关掉,主营本部,他和丽侠做本部的店长和副店长,但店铺的所有权,是归她张秋芳和汤小芳。幼民不想关二店。秋芳的态度很明确,“老二,如果你付得起房租、能让整个店运转起来,我可以免费授权你开店,还用新星的牌子,算直营店。”一听说要自掏腰包,幼民又没那个自信。晚间收了店,幼民还在跟丽侠抱怨,“想不到大嫂是这种人。”
“去上海做什么?”
丽侠听了一晚上,早对丈夫那点唠叨厌烦,“行啦,自己没本事就别抱怨这抱怨那。”
“总要走的。”
幼民激动,“大哥刚走!大嫂就给我来个釜底抽薪!这合适吗?这店成她的了,她是老板,我们都是打工的,我跟大哥出来打江山的时候,她还在医院挖死人肉呢!”
“为什么这个时候走。”
丽侠也有些沮丧,这一点上,她站在丈夫一边。秋芳起码应该给他们夫妻分点股份。“谁让她是大哥的合法继承人呢,没辙。”丽侠叹气。
“跟她没关系。”
幼民嚷嚷,“东方不亮西方亮!这边不给那边就得不补偿!”
“因为你妈?”光明听说五姨回来了。
丽侠打断他:“你是死了个哥,为民不是你爸!嫂子也没有义务对你负责。”
“没什么意思,反正读不进去。”洋洋很肯定地。
幼民恨道:“瞧着吧。”没几日,幼民又找秋芳谈房子的问题。
“学不上了?”
秋芳的意思依旧明确,汤家老宅这套房子,从法理上说,应该归老二继承,这没问题。但从情理说,老三振民的儿子洋洋现在在外头打工,无依无靠,他也算汤家子孙,将来如果混得不好,保不齐也得回淮南。幼民占了房子,多少给侄子洋洋一点补偿。这事就算罢了。幼民当即跳起来骂,“大嫂!做人不能不讲良心,房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凭什么补偿?!”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秋芳道:“这房子爸妈生前都反复表示过,将来给孙子。这话你也明白听说过,如今你要房,可以,多少给洋洋一点,一来不算忤逆了爸妈的意思,二来也算你做叔叔的一点情分。”
“去上海。”洋洋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来跟你道个别。”
幼民胳膊一挥,“我没听爸妈说过!从小到大都没听过!”
“要去哪?”光明心里有数,但还是感到意外。
秋芳见幼民如此蛮横,也耐不住气,故意刺激他说:“要不你这样,你立个遗嘱,生前你尽可以住这房子,死后还是给洋洋继承。”幼民当即暴跳,“张秋芳!你什么意思!欺负我汤幼民无后?!你要这么干!我跟你势不两立!”
初六上课,初五下午光明回化肥厂,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刚进屋,却见钢丝床上坐着个人。脚边放着个行李箱。是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