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也能离开妈呢。”家丽笑笑。
近午夜,何家,家丽推了推身边的建国,问煤气关了没有。建国忙披了衣服去厨房看。回来说:“幸亏你提醒,不然出大事。”家丽说:“还有小阀门。双保险。不过我这脑子真不行了,洗过碗就说要关,一转脸忘了。”
“离不开也得离。”
烟气太大,李雯去开窗,赌客们又嫌冷,只好关上。外头都是雪,地上白晃晃的。李雯把烟头抛到雪地上。
家丽听着话不对,问:“小黄呢。”一点一点试探。
飞哥又说:“弟妹的酒吧生意不错呀。”是对李雯说的。李雯笑眯眯地,说就那样,无非做点事情。
小玲倒不藏着掖着,直说:“我离婚了,孩子归他。”平平淡淡的口气,好像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再看。”小年打牌。
家丽心里有预感,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算是“良家妇女”,一辈子只结一次婚,跟一个人。小玲这已经是第二次离婚。跟闹着玩似的。家丽原本以为,充其量不过是吵吵架,闹闹脾气,回回娘家。谁知道小玲次次都来真的。
“帮帮忙。”飞哥放下身段,恳求地。
一时间,家丽甚至不知道怎么跟小玲说话,是批评?还是安安慰?似乎都不太妥当,她只好面向未来,“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达标。”小年说,“那孩子有点平足,视力也差点意思。”
小玲苦笑,“这不是回来了么。”
小年放了个铳,对过专糊他,独独吊七条。牌一推,盘盘现结,小年掏现金。都是百元票。小年上家是个中年汉子,肥头大耳,人称飞哥。是田家庵老混世的。他问小年,上次介绍征兵的那个办得怎么样了。
看来打算常驻淮南。年纪不小心了,折腾够了,回来了。
小年家里,客厅里都是烟雾。依依在姥姥家过,李雯和小年约了几个朋友在家打麻将。看样子,得打一夜。李雯站在小年后头,红指甲依旧,夹着女士细身烟,很有点老大背后女人的样子。
美心披着衣服起来,棉袄棉裤还没整理好,到客厅见小玲回来,也跟见鬼了似的吓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冬举起啤酒瓶,对吹。愤懑的年夜。
家丽帮小玲答,“就刚刚。”又说,“洗脸吃饭,饺子好了。”建国也从屋里出来,见到小玲,倒很平静,只叫了声老五。
现实问题。战友里,只有顺子安排了,在环卫处扫大街,也算铁饭碗。“一年一个样,你看冬子他哥,多拉风,主要现在家里老头子都退了,硬插也插不进去。”
年初一过得异常沉闷,尽管小玲积极活跃气氛,一会说要做个拿手菜,一会又谈自己在南方的经历,可一家人似乎都吃不下去,听不下去。美心也知道老五离婚了,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毕竟是自己女儿,她为她愁。愁以后怎么办。
小冬说:“谈过,分了。工作没落实,谁跟你谈。”
下午吃完饭,家丽带小玲去她的房子。小黄留给她的,也算是她离婚的家产。家丽暗自庆幸,幸亏当初提了条件,否则小玲以后更难。房客刚搬出去。打开房门,里面一片狼藉。
另一个战友说:“冬子,你不是没谈过么。”
“这地势还可以。”家丽说,“以后你住在这,样道道的(土语:很不错)。”
战友们轰然一笑,起哄。
小玲说:“我不住,还是租。”
战友自豪地,“女朋友换了三个,你说呢。”
家丽脑子一下没转过弯。还是租,那她住哪?也想住家里?那怎么行。家丽问:“你不带洋洋过?”
小冬尴尬,但得硬撑,“当然。”是谎话。又问:“你呢。”
提到洋洋,小玲有些怅惘,她没想那么深。“他愿意么?”小玲苦笑,“见一面都难,还在一起过?”
一个战友问小冬,“冬子,做没做过?说实话。”
“小孩子长大了,总会懂事些。”
小冬和他三个战友坐在地上,对着电视机目不转睛。外头有人敲门,是战友的妈妈。“要不要下点面条子?”小冬战友说,不用妈,看春节晚会呢。dvd里播放着日本动作片,小冬和战友们垂涎三尺。
“真的?”小玲心中的希望之火被点燃。
窗外,半空中烟花炸开。光束骤亮,射到屋内。
“今年过年跟着他大伯大伯母去上海了,说是她堂姐订婚,等年后回来,约着见见,再怎么着,毕竟亲母子,不一样。”家丽劝说。有这话,小玲心里暖暖的,但她依旧不能自己住这个房。房租是她收入的重要一部分。跟小黄离婚,什么都没分到。婆家想要男孩,让她再生。她实在不愿意。只能离婚。前脚离婚小黄立马找了个新的,贵州人。有钱还怕生不了孩子?只是她不想再要孩子。那个丫头……她只能狠心离开,事实上,就算她赖着不走,婆家也会想办法赶她走。延续香火对他们来说,比刘小玲这个人重要得多。火车上哭了一路,到淮南不哭了,小玲必须为自己打算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