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们行长在里头跳楼死了。”家丽带来个消息,“检察院都有人受处罚,属于重大失职。”
“我等她,我带孩子。”方涛难得深情。
“死了?”方涛发愣,回不过神。
“如果她判刑了呢?”家丽问。
家丽说:“审着审着,一不留神,他直接冲出去,从二楼跳的,直接倒栽葱,撞死了。”听着像恐怖故事。
“说什么呢,这辈子我也不会离开她。”
“畏罪自杀?”方涛第一感觉如此。
“谢谢你。”家丽说,“关键时刻顶住了,没离开老四。”
“不好说。”家丽说,“或许牵扯人太多,死了也好。家欢他们有个盼头。”
方涛说这不应该的么。
方涛正色,“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家欢有罪?”
家丽说:“就是辛苦你了,又要带孩子,又要赚钱。”
“不是这个意思,”家丽见他有些着急,解释,“关键能出来不就行么。”
方涛感激地,“大姐已经够费心了,不过宏宇他们托人打听了,家欢在里头没事,估计年后,就能出来。”
方涛石头混子(土语:死心眼),“家欢没罪,她不能犯罪,她有操守有底线!”
“一家子都使不上劲。”
“我知道我知道,”家丽连声,“能出来就行。”
方涛摇头。
方涛坚持,“不光是出来,是无罪释放。”
“有消息么?”家丽问。
跟他说不通。家丽把话咽了下去,老四不在,过年来不来随他,家丽简单招呼了一下,便又去收电费。
生意来了。家丽没再多问。朝东去,就到国庆路十字路口,方涛的车趴在那。家丽到跟前,方涛从车里下来,两个人站在路边大宾馆门口说话。
年二十九,宏宇从外头要账回来——租老吊车的,一直拖着钱——上门要,人家早跑出去躲年关。宏宇铩羽。进门,小曼在弹古筝。音不成音调不成调,都是愣音。
“不至于,”家艺说,“纯朋友帮忙。”
宏宇听着心烦,“都二十一世纪了,能不能弄点现代音乐。”
家艺说:“宏宇在找人,”又突然好事地,“对了,张秋林也在找人,那天他还来我旅馆住过一天。”家丽警觉,“他不会又……”欲言又止。
小曼白了一眼爸爸,继续谈。
家艺道:“不一定,看看初二吧。不能保证啊,电话联系。”家丽又谈到老四,愁心地,“这关到什么时候?人都要关傻了。”
家喜敷着面膜从卫生间出来,“二十一世纪怎么了,还是老古董值钱。”又问:“要回来了么?”
家丽说:“年下回去。”
“没有。”宏宇丧气地,“跑了。”
家艺又领家丽到几间屋子看看。家丽说:“一层利用起来了,不错,如果二层也能用上,两层打通,将来还能盖个三层,就真快做起来了。”家艺笑道:“慢慢来吧。”这事她认为不宜过急,王怀敏的房子刚到手,再瞄准宏宇和家喜的,她估计王怀敏也会作梗。
家喜道:“我们这私营企业,年终奖一分没有,这个年真不知道怎么过了。”
“来什么来,合法地产,都是我的,来十次打回去十次。”家艺的旅馆开始赚钱了。钱壮人胆。
宏宇不答话。家喜让小曼别弹了,进屋玩。留她和宏宇在卧室。家喜故意问:“怎么办?”
家艺给大姐倒茶,两个人坐在前台沙发上聊天。家丽问王怀敏后来又没有来找事。
“什么怎么办?”宏宇不懂她意思。
这日,家丽收电费路过车站村,顺道去家艺的旅店看看。
“年怎么过?”
光明得知这些东西被搬走,难过了好一阵,摸底考试名次下降,头一回跌出前十名。他只能尽己所能保留点遗物。爸爸的照片、书,都留了下来。衣服都被送给农村人。他抢救了一块卫国戴过的手表,表带掉了,只有个表盘,他留着,考试用它掐时间。
“就这么过呗。”
不出半个月,饲料公司老楼的人几乎搬走了。家文也匆忙找人,老家具该处理的处理,让闫宏宇来帮忙拉走。家艺却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说这种老家具款式难得,除了菜橱子,她都包圆。五斗柜、大衣柜、半截柜、床头柜,都运到她的旅店里。她的宝艺旅馆追求个性化,务必像“家”。
“不去你妈那?”家喜揶揄地。
淮河大坝一路向东延伸,荒烟蔓草中站着个人。光明对着河水,突然猛哭一阵。哭好了,再漫无目的朝西走。只能哭给河水听。除了他,或许没有人那个家将被拆迁。物质层面的毁灭。从此之后,那个曾经温馨的小家庭便没了“遗址”,只能悄无声息存在于光明的回忆里。沧海桑田,不过一夕之间。
宏宇说:“她现在有儿子有孙子,不缺我这一个。你看,电话都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