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民道:“他听话?我看跟他老子娘一样,闷坏,我前几天突然发现裤子口袋里少了五十块。”
电话那头传来孩子哭声,嘹亮地。
秋芳看不惯他这小气样子,“老二,一码归一码,你钱丢了,回头再找,现在是开家庭会议,别扯一起。”秋芳当家多年,很有威信。幼民见好就收,反正不要他出钱就成。
家丽不打算绕弯子,直说:“老五,有个事。”
事情谈好。家丽不好立刻就走,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做缓冲,也显得彼此有情谊。幼民进屋,留空间给大嫂和家丽。
为避免让老太太和美心听到愁心。晚间,何家丽在路边找了公用电话亭打磁卡电话。通了。但接电话的人不会说讲普通话。听上去像闽南语。家丽反复大声地,“麻烦找一下刘小玲!麻烦找一下刘小玲!”好一会,电话里终于传来小玲的声音。
多少年了,何汤两家不愿意结亲,视若仇敌,但磕磕碰碰,还是搅合到一起。只是汤家人丁逐渐稀少令人感叹。秋芳问了问小年的情况,又说不好意思,“小年结婚的时候实在院里有几个手术,错不开身。”因为小芳,秋芳对小年颇为忌惮。他牛脾气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我老了,管不了了,你们能费心多费费心。”老太太声调悠悠,又说,“这事得让小玲知道。”家丽说找时间给老五打个电话。
家丽笑说:“人不到礼到不就行了,还省了我的。”两个人都哈哈笑。家丽又问:“小芳在上海怎么样?也快毕业了吧。”
“还没提这茬。”
“就是快。”秋芳说,“我现在都不敢想,一闭眼,一天过去了。你看我这两边白头发。”伸手扒拉扒拉双鬓,果然藏了不少银丝。家丽说:“你长两边,我的都在后头,以前还让建国给我拔拔,后来多了,也懒得拔了。”
“洋洋以后怎么办。”
秋芳说:“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能不老么。”
“说什么?”家丽没有老太太想得深。
家丽似笑非笑,“听说小芳找了个洋货?”
“汤家怎么说?”
不用问,又是刘妈多嘴。秋芳说:“打都打不散。一个英国人。”
家丽说:“孩子是懂事孩子。”
其实她亦首肯,期盼着跟伦敦人做亲家。
葬礼结束,老太太问家丽情况。家丽担心老太太年纪大,忌讳这些事,简单说了说。老太太追问:“洋洋呢?”
家丽直性子,“要我说,哪有这本地本土的知根知底。”
家文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这种场合格外触心,见家艺嘻嘻哈哈,便瞪了她一眼。家艺连忙收敛。
秋芳故意叹,“缘份来了,挡也挡不住。”又调转话题,说家欢和秋林过去的闹剧。家丽说:“两个脑子都不清楚。”
葬礼当天,孝子汤洋洋披麻戴孝,迎来送往,人人看这个孩子都觉得可怜。妈远走,爸去世,爷爷奶奶都不在,他成了孤儿。何家也派人去,家丽、家文、家艺、家欢都到场。家喜婆婆生产,她不得不在旁边伺候,来不了。家艺打趣,“老六真有本事,人家都是婆婆伺候媳妇生孩子,她好,倒转乾坤,媳妇伺候婆婆生孩子。”家欢道:“注意控制表情,这是葬礼。”
推门进来个人,是丽侠,气喘吁吁,神色慌张。秋芳问店关了,这展子(土语:这时候)怎么回来了。”
外头的人都说,汤振民是因为受了小玲再婚的刺激,放浪形骸,才寄情于麻将,伤心过度心脏病发去世的。但麻将桌上的人却知道真相,汤振民死于一次杠后翻花。太激动惹的祸。事来了,必须要处理。为民心痛,本身身体也不好,只能秋芳站出来维持大局。整个丧事,她一力维持,务必简朴,体面,该走的流程一个不能错过。
丽侠道“洋洋……洋洋他……跑了……!”
振民死于心脏病。糖尿病与他休战,心脏病却突然袭击。完完全全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