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摇头。
光明又说:“你打算在这地方待一辈子?”
“那就是了,”光明分析,“家里没人没背景,你不靠读书出去还能靠什么?学历当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人都是狗眼,你有个学历,按照这个规则玩,好歹能先冲出去。”
光明的话把洋洋问住了,他毕竟小几岁,考虑问题浅,一辈子的事,他没想过,眼下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跟着感觉走。
洋洋听住了,表哥总是比他有想法。
光明劝,“有有什么用,只能说有口饭吃,大事情,还得自己替自己做主,家里就这么大能耐,不是不使,是根本就使不出来。要求太多,也只是为难父母亲人。所以,尽可能只靠自己。像我,假如不考重点中学,初中毕业随便考个技校出到社会上,能怎么办?可能最好就是去工厂里做做工,一辈子就这样了。你想过么?你这辈子打算怎么过?”
“冲出去再说。”光明说,“你听我的,明天就回去。你说我有个妈比你强,其实五姨也不是不顾你,有一套房子在龙湖小区,大姨帮你租出去,月月有钱拿,再一个,你大伯大妈人不错,这一点就比我强,我那个大伯大妈,我死都不会去看他们。你先去把高中上完,上得好,考大学。考不上再说,到时候也成年了,你想怎么还不都由着你。”
洋洋道:“你还有二姨。”
洋洋被说服了。
光明又说:“我们这种情况,是一点错路不能走。走错一步,万劫不复,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对着外面的月亮,光明叹了口气,“除了忍耐,我们没别的法子。”翌日,汤洋洋果然听光明的话回家。举家老小并没有批评的话,只说以后到哪要大伯大妈打招呼。洋洋应了,正常上学。秋芳对为民,“我怎么看这孩子有点不正常。”
呼噜声停止。
为民说:“这不挺好么。”
光明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找我说。怎么也得把这几年挵过去。”洋洋不说话,黑暗中,只能听到呼吸声。下床的胖子打呼,光明拿脚后跟磕了一下床板。
“太冷静了。”
洋洋一下哭了。他觉得这世上,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为民道:“别瞎想,我们对他不错,估计也想明白了,唉,往前看吧。”
“再怎么也得把书再读几年,就算不考大学,去打工,也得到年纪。”
足月,李雯生了个女儿。建国和家丽喜得孙女。
“不去。”洋洋答得铿锵。
建国想要孙子,他是战争迷,男儿才能打仗。但家丽劝他,“就这就不错了。”小冬正式退伍,也住在老宅子里,工作暂时没着落。建国退居二线,能量大不如前,小冬的工作,只能靠他一张老脸硬去找人。软磨硬泡。
“书也不读了?”光明说,“还是去找你妈?”
美心和老太太也高兴。只是隔了好几辈人,高兴也只是照例的高兴。孩子满月,家丽在老宅摆了酒,把姐妹们都请来热闹热闹。不过这热闹也不似往里喧哗,因为入了夏,老太太身体就不大舒服,吃饭也少,胆结石的老病似犯非犯。家丽要带她去医院,老太太却坚决反对,“我不去,我没事。”家丽只好依从。
“不知道。”
是日,家文先到,她一个人来。光明上学紧,不占用他时间。老范做了半辈子工人,虽现在已是工会主席,但始终不擅长社交。加之年岁也大些,不大愿意走场子。家文也就不让他来,免得破坏兴致。
“不打。”光明保证,又问,“你就这么着了?”
小年和李雯还没到。家丽和家文站在厨房说话。
二中,学生宿舍。上铺,两个孩子侧身躺着,左边是光明,右边是洋洋。洋洋小声:“哥,你别给他们打电话,我就在你这过一晚。”
“怎么样最近,还闹么?”家丽指老范的儿子。家文苦笑,“还没弄出去。”
凌晨四点,几个人只能暂时各回各家。为民对秋芳说:“洋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爸妈都能从坟里跳出来。”秋芳也急,但又只能劝,“这孩子有分寸,应该不会出事,等一等,明天再找不到,就报警。”
“他那老大呢,”家丽指老范的大女儿,“结婚了没有。”
家丽给建国打电话,让他再想想办法,只是建国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人是调不动了,只能精神鼓励加亲自去找。家丽对小年说:“这事不能让你奶和老太太知道。”小年让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