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枫问:“冬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美心看了看老太太,“听上去还行。”
“不知道。”小冬对未来没想法。眼下要去当兵,比较头痛。
“说是个小学音乐老师。”家喜说,“爸是公安局的,妈妈淮师院老师。有个哥,也在公安局,防暴大队的。”
小枫又问:“明哥,你呢,以后想做什么?”
家喜说明,“这叫有感情基础,而且彼此的那个眼神,怎么说,来电了。”美心和老太太呵呵笑。上了年纪,愈发喜欢听年轻人的爱情故事。美心问:“那姑娘做什么的?”
“做医生。”光明说。因为父亲生病去世,光明立下了做医生的愿景。考上海医科大学。“你呢?”光明问。
家丽不信,“这才一面,哪来的戏。”
小枫诡秘一笑,“当明星,或者歌手。”小枫崇拜四大天王里的郭富城,不过最近迷张信哲,在练《过火》《宽容》。“来一段。”小冬撺掇。小枫真唱,“怎么忍心让你受折磨,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让你更寂寞,才会陷入感情漩涡……”“你的宽容,还有我温柔的包容,没有泪的夜晚,是天堂……”最后一个音没上去,下来大喘气。小冬泼冷水,咱们这一大家子,就没有搞文艺的。
何家客厅,家喜跟美心、老太太和大姐家丽描述着这场奇遇。“我一看就知道有戏。”
光明听他们说。
家喜忙笑着说:“你们认识?今天得免费了。”女顾客连忙受不行。小年手足失措,放下肉串。因为肉串,这重逢似乎狼狈了点。李雯倒不拘小节,随时拿起一串,一口白牙,撸下来,“哪炸的,不错。”她夸赞道。
枫枫反驳,“怎么没有,五姨夫和五姨都跳舞,也是文艺。”
“我六姨。”
小冬不屑,“跳成什么样了?成功了?五姨流落蛮夷之地,五姨夫吃饭都成问题。”
他们曾经是初中同学,一别数年,想不到在这地方遇见。小城本来就小。“这是你开的店?”
枫枫说:“那是发达地区,改革开放的前沿,怎么成蛮夷之地了,五姨现在好着呢,说将来回来,还要送自动铅笔盒给我。”
女顾客从镜子里看到小年,转过身,“何向东?”
“五姨跟你联系了?”小冬问。
“李雯?”小年试探地。
“打电话到我们家,我也跟她说了几句。”
女顾客试衣服出来,小年正吃着肉串,一抬头,只觉眼前一亮。面熟。再细看,光彩照人,最关键是,她身上有种和小城女孩不同的先锋气质。红嘴唇,红指甲,都是宣言。
“五姨现在干吗呢?”光明也好奇。
家喜小声,“今天第二个生意。”咋舌。
“在福建呢,具体干吗不知道,反正过得不错,有钱了。”小枫说。又问:“哥,你家有没有摩丝?”
小年笑说:“生意不错。”
“有。何向东的。”小冬叫小年大名,“干吗?”
家喜连忙连忙给找小一号的,递进去。
小枫说:“在家我妈不让用,我试试郭富城发型。”
更衣室有人喊:“老板,裙子大了,有一小一号的没?”
小冬拉来抽屉,里头是小年的洗护用品。“别用太多。”他把摩丝拿了出来。对着镜子,挤出一大坨摩丝,枫枫第一次用,只知道往头上抹,在究竟是往左边梳好还是右边梳的问题上,他十分犹豫,百般折腾,最后摩丝起效果,干在那。枫枫的头发一九分,煞是奇怪。家丽推门喊吃饭。看到外甥的头,问:“干吗?要当汉奸。”枫枫着急,“大姨——”
“这么大了,长得挺帅。”姐们夸了两句,走了。
暑假对光明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有个漫长的休息时间,凉席铺在地上,人睡在电风扇底下,一扇扇一夜。语文老师布置了暑假特别作业,看《红楼梦》。买书,家文从不含糊。去四海大厦对面的特色书店,买了一套插图本红楼。光明趴在竹凉席上读了一个夏天。懵懵懂懂,遥远又斑斓的世界。
“我外甥。”家喜介绍。
当然也有忧心的事。家里的黄狗欢欢被送走了。送到马路对面长青社养老院,说给人看楼护院去了。家文说,欢欢在乡下比在楼上住着开心,广阔天地,能跑能跳。话虽如此,光明也知道仅是安慰,乡下条件怎么能跟家里比,估计饭都不能按顿。搞不好过年还被杀了做狗肉锅。因为可以预见的残酷,自欢欢送走那天,光明就没再问过它的情况,也不去看。从此天涯两飘零。
区政府离淮师附小不远。四海大厦门口的摊子被清退,下了班,小年到龙湖菜市门口吃炸肉串。这天,他多炸了几串,拎着进斯芙莱的门。他来看看六姨。他和家喜谈得来,她只比他大五岁,几乎算同龄。小年递上肉串。家喜姐们问:“这哪个?”
这日,家里来了个叔叔,人还算和善,一来就陪光明打牌。光明竟连输了十几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