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跟着喊口号,“对,我老婆说得对,可以变富!”
“他姓不姓陈?”
“这就对了。”家艺说,“我们是平等的,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富人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还可以变富。”
陶先生也说是。
廖姐怯怯地,“小何。”
“你们姓陈的还有几个人?”
“叫叫试试。”
克思说没几个人。
廖姐垂着双手。
“那怎么搞的?拉一把拽一把都不愿意?”家丽渐渐逼近主题。
“就叫小何!”家艺坚持。
陶先生端着瓜子小糖,“光明大姨,你听我讲,刚才我就光明大伯在这后悔呢,进屋拿钱,眼花拿错了,我还说光彩你跑快点,去把你弟追回来。光彩赶紧跑出去,人已经不见了。”
廖姐慌乱,叫了太太有日子,现在突然改口叫小何,不太习惯。“还是叫太太吧。”廖姐讪讪地。
家丽揶揄,“你是会计,这点也能算错?”
家艺连忙,“不用不用,我们能行,年轻力壮的,你回去跟夫人说,钥匙拿到了,替我谢谢她。”廖姐忙说是。家艺又说:“还有,以后别叫我太太,我也不是太太了,出来社会,大家都平起平坐,都是劳动人民,你就叫我小何。”
“老了老了。”陶先生自嘲。
拿钥匙开门,澡堂年久失修,也没人打扫,里面有蜘蛛网,地面上狼藉不堪。廖姐好心,“太太,我帮你打扫吧。”
家丽忽然正色,严厉地,“头上三尺有神明,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要记得,卫国死的时候这一个个都怎么说的,忘了?老天爷看着呢!不怕报应!”一拍大腿,家丽站起来,撸袖子,克思两口子吓得连忙后退,光明大姨可是龙湖菜市的,三教九流什么没见过,文的武的样样来得。陶先生连忙回卧室,从大衣柜里摸出几张票子,笑嘻嘻簇到家丽跟前,“收着收着,误会误会,”又对光明,“劝劝你大姨,钱不多,交点学费,买点文具,不够回头再来。”光明冷冷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来。拿了钱,家丽起身要走。克思和陶先生虚客套,“他大姨,不要忙着走,吃个晚饭吃个晚饭。”又喊光彩去买白切鸡。家丽果断地,“不必了!家里还有事,光明,走。”
从裤腰里掏出钥匙,递给家艺,廖姐抱歉地,“太太,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耽误了几分钟。”欧阳小声嘀咕,“哪是几分钟,都快一个小时了。”家艺胳膊肘拐了欧阳一下,示意他闭嘴。
一抬屁股,两个人走了。
没多会,远远的来了个人。近了一看,确实是廖姐。
人情冷暖,倏忽之间。来这一趟,何家丽也满是感慨。只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小光明出头。党校靠山。出了校门口,家丽和光明为抒胸中闷气,就势爬山。舜耕山,海拔不过两三百米,但胜在绵长,相传舜帝在此耕作过,乃人间福地。不到二十分钟,两个人便登至山顶凉亭,山的南面,是广大丘陵和农田。
欧阳哦了一声,他知道,听太太的没错。
家丽喊了一声,音回声荡。
家艺点了他一下脑门,“做人,要能屈能伸,风光的时候,横着走,落魄的时候,就要夹起尾巴,你别认为廖姐过去不如你,现在就也不如你了?人家现在搞不好是关键人物,端正态度。”
光明也跟着喊了一声,像要把胸中闷气悉数吐尽。
“醒悟什么?”
“以后就靠自己了。”家丽对光明说。
“等会廖姐来了你可别这么说,可能真有事,在家带孩子哪有个准,老厂长夫人说她会来,那就肯定会来,”家艺继续教育欧阳,“你就是做人还没做明白,我也是从小到大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才醒悟了。”
光明不能全然理解,但依旧点点头。
“一个保姆拽个屁。”
太阳偏西了,沿淮大地被染得金黄,天光沉淀,万物准备迎接漫漫长夜。
“再等会,”家艺劝他,“说了来肯定来。”
一到家,小年就请示他爸。
“还来不来啊?都等半小时了。”
“爸,我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吧。”
欧阳和家艺站在冰棒厂洗澡堂门口,欧阳神色有些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