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你需要。”他说。
欧阳失态,“我他妈快完蛋了!”
秋林连忙把围巾取下来。加拿大货,驼色羊毛质地。绕在家欢脖子上。家欢连忙说不用不用。秋林坚持。
家艺脸绿,“怎么了这是,一惊一乍的。”
一阵风吹来,门口白玉兰树上的雪纷纷落下,扑在两个人头上,家欢秋林都惊得连忙打扫。家欢穿得少,脖子上光溜溜的,雪顽皮地滑进去,冰凉。家欢一边笑一边叫。
欧阳说:“该!都他妈怪这雪,路全封了,毛子运不出去,又说今年是什么经济危机,根本没人收毛子。这些货,全砸手里了!等到明年成老货,就他妈全部作废!”欧阳急得带脏字。
“不知根知底还是靠不住。”家欢没头没脑冒一句。
“不行明年再来,东山再起。”家艺不太懂生意,只好鼓励。
“都过去了。”秋林故作洒脱。
“本金都没了来个屁。”
“这个……”有些结巴。
“亏多少。”
原本,家欢只是打算敲敲边鼓,看看他的反应,探探他的底,无论是真是假,她以为秋林总要遮盖一些。谁知秋林不见外,一下就掏了实底,光天化日,赤诚相见,家欢反倒被这个真相打得不知所措。不晓得怎么接话。虚与委蛇惯了,偏偏怕这种掏实锤的(土语:实打实,不说假话的)。
欧阳深吸一口气,“差不多……全部……一百万。”
秋林正面迎接,“我跟她已经离婚了。”
家艺只觉得脑门一嗡。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一百万,全部的身家,一辈子的依靠,就这么在冬天的大雪里化为泡影?不行,不能这样。必须扭转局面,挽救,救一点是一点。
家欢话锋一转,猝不及防地,“丽莎呢,什么时候回来?”
“自己找车呢?”家艺问。
秋林不失风趣,“嗳,怎么是小城市,1984年国务院就批准淮南十三个较大的市了。”
“公家车队不可能接这个活,私人车队,这么大雪,路都封了,要走除非走小路。小路又危险,没人肯开。而且就算运出去,也未必能出货,没人接手。”欧阳懊恼地。
她装作毫不知情,“怎么样?发达国家都待过了,回到我们这小城市,不适应了吧。”
家艺恢复理智,“运出去,还有点希望,不运就一点希望没有。”
但对秋林,家欢还有些好奇。
欧阳不说话,颤抖着摸出一支烟。
秋林是来找她咨询业务的。不过,当他问来问去就那几个老问题,家欢感觉到,张秋林是“没事找事”而来。或许是专门来见她的?他回国有几天了。家欢不往深了想。何苦,何必,都是结了婚的人。这故事早已经结尾,不可能有续篇。
“你等着,我去找车。”家艺放下暖手炉,迅速换衣服。有人敲院子门,廖姐跑出去开。来者是欧阳的六弟。老六一直在家,陪着老欧阳过。
家欢说:“放心吧,我们是最保险的。”
进客厅,上气不接下气。欧阳不耐烦,对弟弟,“喘好了说话!”
秋林说:“所里的那笔款子到底怎么打理,大专家,我等你的方案。”
六弟哈赤哈赤地,有点口吃,“哥,嫂子,爸……爸他……爸他摔了!”
“下雪了。”家欢脸上挂笑。
家艺立刻分配,“欧阳,你去看爸,我去找车,廖姐,把小枫看好,晚上不要让他多吃。”
财政局门口,家欢和秋林面对面站着。
一年静好,到冬,雪一来,事情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