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准时开饭。这也是方家的规矩。
美心笑说：“那是五代同堂，不叫见五代人，老太太上面见三代，下面见三代，已经见了五代人了。”
“我考虑考虑。”方涛说。
美心连忙，“怎么等不到，小年结婚生孩子都能看到，就在眼面前的事了。”建国跟着说：“不得了，要见五代人了。”
成成端了好几趟，还有菜出来。一会，小圆桌上满满的，各色菜式。家欢不解，“今天怎么做这么多？”
老太太永远是老太太。在旁人看来，她永远是个老者。只有她自己清楚时间在其身上的作用力。“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小年回来。”
成成这回没藏着，代他爸说：“爸说多做几个，因为要庆祝妈妈升官。”
家丽说：“快。我都老了。”对老太太，“阿奶，你没怎么变。”
家欢的心一下被击中了。她升副主任，他为她高兴，做了一桌子菜，她却一回来就逼他开出租。似乎反差有点大。
老太太向来最喜欢小年，如今要去参军，她感叹，“真快，这都成人了。”
家欢有些不好意思，她坐到桌子前，拾起筷子。
“明天去学校交，我去吧。”家丽很坚定。第二天，何家丽果然带着小冬和钱，按时去龙湖中学交了赞助费。再过三天小年就要走。美心要在家里给大外孙摆一桌。家丽嫌太兴师动众，不让妈妈多叫人，就一家四口连带美心和老太太凑在一起吃个了饭。
成成提醒她，“妈，你得洗手。”
晚上到家，建国问钱拿到没有。
“干净的。”家欢强词夺理。
“取出来。”家丽下定决心。
“点了一天臭钱。”方涛说。带点讽刺。家欢立刻抬杠，“方涛，我是信托公司的副主任，负责收放款审批，不是银行的柜台小姐。”方涛没说话，夹了一只虾到她碗里，“吃吧，我再想想。”
储蓄所窗口前，营业员提醒家丽，“你这个还有一个月到期，现在取损失不小，确定要取吗？”
家欢说：“你有空跟闫宏宇交流交流。”
走出家艺家门前小巷，何家丽满脸阴云密布，她的心有点痛。是，道理上说得通，借钱写个借条。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不，就算是过去，写借条也是应该的。可这个要求从家艺嘴里提出来，家丽有些措手不及。那可是她亲妹妹！
方涛点了点头。
廖姐拎着无花果进门。家艺觑了一眼，“卖了钱拿回来分分，别都吞了。”廖姐羞得一脸红。
产房外，王怀敏和闫宏宇焦灼地走来走去。
欧阳有点蒙。
王怀敏批儿子，“你别乱晃，看得我心烦。”
家艺一句话把他冲老远，“她们不让你我结婚的时候就不伤感情了？借钱写个借条怎么了？还没算利息呢！”
闫宏宇嗔道：“妈！还不是怪你，没事给阿喜吃什么老鳖汤，那是会掉胎的你不知道吗？”王怀敏反批他，“你懂什么，你生个几个孩子？我生你们四个的时候，老鳖汤经常吃，生下来哪不胖乎乎的，跟你妈大呼小叫什么？！你老婆也是我帮你找的。”
三个人又寒暄几句，家丽便告辞。人刚走，欧阳宝就跟家艺发火，“你这是干吗，就这么点钱，写什么借条，伤感情。”
宏宇不耐烦，“我不跟你废话。”
家艺没说什么，两臂抱着，悠悠地。
美心和家丽赶到，满脸焦急。美心最心疼老小，“上个礼拜还好好的，小宇，怎么回事？”闫宏宇看他妈，王怀敏挤眉弄眼不让他说实情。闫宏宇只好说：“有点动了胎气。”
家丽懂礼地，“欧阳，你听我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写个借条，明白点，钱的事不能马虎，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笑也强打的。
美心抓住家丽的手，嘀咕，“老六本来身子就弱……”家丽一个劲儿安慰她，说没事的没事的。妇产科手术室出来个医生，解开口罩，问：“谁是病人家属，产妇现在难产并有出血状况，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家艺不做声。冷眼看。
“保大人！”美心喊。
欧阳连忙阻止，“不用不用，大姐，不用写借条，这像什么样子。”
“保孩子！”王怀敏没控制住自己。
今何家丽借何家艺、欧阳宝夫妇两仟元整，保证十月一日前归还。何家丽。九月二日。
“都保！”闫宏宇喊。
家丽微微一怔，神色间有些错愕。但抵到眼跟前，立刻说不借又不大好意思，她只好调整情绪，拿起笔，在上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