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那是没办法，自己残疾，又没有合适单位接收，才出来干的，不一样。”
“不行不行！”美心急了，“建国，你把他放下来。”
“有什么不一样，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家艺说，“妈你都不看报纸不看新闻的吗？姐夫不是往家里送了一份。”
建国嗷的一声，用力一拉。小年瞬间腾空，被吊在吊扇下面。家丽头皮过电，但她必须忍住。这大儿子太难管，只有他爸能震住他。
“你妈识几个字你不知道？刁难老娘。”
小年果然伸出两手。建国把绳子捆子他手腕上，打两个结，牢牢的，另一头，朝上一丢，缠绕过吊扇挂钩。天凉了，扇叶已拆除，天花板只剩个扇头。
“就在今年，哦不，马上就是去年了，市政府颁布了《关于企业承包经营的暂行办法》，市里，就在洞山，个体劳动者代表大会都已经召开第二次了。”
“伸手！”
“反正你别胡来。”
“是！”小年带劲。
“我胡来什么？我这工作，工艺厂，是艺术，我怎么可能脱离艺术。”
建国凛然道：“我们的人民子弟兵，是保卫人民的，不能内斗，不能捂屁拉稀，不能吊儿郎当，何向东！你既然有志于当一名人民子弟兵，就应该有一名军人的素质，操行，品德！”
老六回来了。她已经脱离春燕酿造厂，正式开始在五一商场站柜台，做营业员。这符合她的天性。她也有这个天资。个子高，长得漂亮。
小年立刻立正。
“三姐，你这衣服不错。”
“立正！”
“怎么样，格调。”家艺得意。
小年上前一步。
“我们商场都没有这货。”
老太太和美心不好再说话。刘妈没见过部队作风，吓得面无人色。建国一声虎啸，“出列！”
“上海买的，出口货。”家艺强调。她现在所有衣服都来自上海。老六进屋。家艺继续说：“妈，就好比你糊这个纸盒子，是给我们厂打工，一个盒子，就打现在涨价了，五分钱。你一天能糊一百个么？还不如公园门口卖汽水的挣钱。”
“家法伺候，军法处置。”小年倒很镇定。老太太一听，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日本鬼子和国民党才用军法，乱用军法那是军阀。美心也帮着求情。建国却铁了心，“奶奶，妈，这是我儿子，我必须对他负责，请让我管教。”
美心立即，“那我也不能到公园门口卖汽水去。丢不起那个人我是国家正式员工，只不过是内部退休了。”
建国凛然对小年，“你自己说，上次说好了，如果再犯，打架闹事，怎么办？”
家艺摇头，“妈，我真跟你说不通。”
家丽也有些吃惊，她从未见过建国发这么大火，她看老太太，又看看美心，还是进屋拿了军用绿色捆被绳，递给建国。
美心教育她，“你姥爷姥姥以前都是小手工业者，说白了就是小商小贩，到我跟你爸，终于成了工人，无产阶级，你现在又让我做回小商小贩，那不行。”
“住口！”建国一拍桌子，“他妈，绳子拿来。”
“好好好，不行不行。”家艺道，“没人逼着您，那祖传的八宝酱菜的方子，就好好收着，准备当古董，三千年后再被人挖出来。”
“不是，爸！我是匡扶正义！”
家丽回来了，带着小冬。家艺打了招呼，准备走。家丽笑说：“这么快就走。”家艺道：“枫枫离不开我。”
“抢地盘？”建国冷笑，“你以为这是旧社会，个个都去当土匪路霸？”
“在他爹爹家？”
“他抢了我们龙湖的地盘，我又抢了回来，他们不服！”小年很有江湖气。
“不，请了保姆。”家艺说，“听了你的话，找了大河北的。”
“为什么动手？”建国不怒自威。
家丽进屋，老太太和美心都在糊纸盒子。家丽给了过节费，走过去，帮老太太揉揉肩膀，“阿奶，别那么累了。”
围坐在客厅。小年梗着脖子，“是姚家湾的猢狲么先动手的。”
老太太笑道：“闲不下来。这批做完，就不做了。”又说：“主要陪你妈做做。”美心道：“是我闲不下来。”
小年只好束手就擒。
小冬去小玲和家欢的房间玩，床底下有橡皮玩具。
三个大人支支吾吾。家丽朝里屋去，没人。去小玲房间，还是没人。后院，一丛月季花开得正盛。小年藏在月季后头。家丽眼尖，下台阶，要去捉拿，小年立刻窜起，猴一样爬高，上了墙头。建国却在墙头外等着他。
“家欢怎么还没回来了？学校不都放假了，我看秋林早回来了。”
家丽进门，问：“小年来了么？”
“可能学业忙，家欢今年毕业。”美心说。
小年忙往屋里躲。
“分配的事怎么样了？”家丽问。老太太说：“这我们可操不了心。”又坐了一会，家丽要带小冬走。进屋，喊：“快点，收好。”小冬慢吞吞收着，他是个肉性子。家丽还有事，等不及，进门帮他快速守着，铁盒子缝隙里有封信。拿起来，是封没寄出去的，上面写的收件人是：赫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