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还是要坐。”
“嗯。”
“嗯。”
“已经流了?”
“男孩?”
说得也是实话。陈老太太流泪了。是她,是她的半身不遂,耽误了这个孩子的到来。
家文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婆婆还问这个。据实相告,“是的。”
说的是实话。计划生育在城市全面推行。一对夫妻,只能要一个孩子。“而且娘现在躺在床上,我们怎么再要孩子。”
打下来的确是个男胎。陈老太太眼泪水更多了。
家文道:“计划生育抓的紧,生了,工作就没了。”
大康小健结婚后都生了男孩,一个叫小虎,一个叫小磊。小虎他妈,小健的老婆小云来得比陶先生还勤点。他们跟春华走得近。因为陈老太太生活费的事,春荣跟克思闹了不愉快。春华努力从中协调。春荣道:“做老大没有老大样子。”
陈老太太吃惊,但没露出来。“怎么不要……”有气无力地。
春华只好说:“谁让他是老大呢。”
“我和卫国商量,流了一个孩子。”
春荣恨道:“人在的时候不孝顺,难道等死了才孝顺?”
陈老太太不能动,但脑子不糊涂,“说吧。”
春华不好说什么。春荣又说:“我看娘这,也挺不了多久。”陈老太太卧床两年了。春华道:“过一天算一天。”
“娘,”家文沉静,“有件事想跟你说。”
春荣道:“娘的寿,今年得好好过一过。”
家文点了点头。毛巾冷了些,卫国又在脸盆里加了点热水,重新投了投。拧干,递给家文。家文去帮陈老太太擦好弄好。才坐在床头,婆媳俩面对面。
姊妹俩没说出口,但心里清楚,这样的大寿,不见得还有几次。
卫国为难,想了想,“你说吧。”
又快到年了。年里头,家艺上门送钱。比往年送得都多。美心退回去,“哪要这么多,参加工作的,一人一百,你这超了。”
家文又问:“那那件事你说还是我说?”
家艺帮着剥蒜头,“给你就拿着。”美心暂停,桌子上都是纸盒子。
卫国连忙,“我说我说。”
“钱够花。”美心强调。
家文道:“怎么,你不好意思?那我说。”
“什么叫够,”家艺带着点笑,“一件衣服穿多少年,这样是够花。”
卫国护大哥,但克思这事做得的确不地道,“知道。”他想轻描淡写过去。家文更进一步,“这事你得跟他们说清楚,是忘了,还是故意不给?这是娘的生活费,娘没有工作没有退休金,就靠这个生活,这些钱都是花在娘身上,作为儿子媳妇他们应该赡养老人。”卫国不做声。
“你发财啦?”美心问。
脸盆架边,卫国把毛巾投进脸盆水里,再了三下,递给家文。家文平静地,“大哥大嫂的生活迟了半个月还没给。”
“没有。”家艺不看妈妈,“我还是上班,不过现在外头遍地是钱,看你去不去捡。”
建国懵懵地,站在原地。小年两腿乱摆,吊在电风扇上也没吓怕他。他只当是个游戏。
美心哼了一声,“口气大的,遍地是钱,在哪?我怎么没瞧见?”家艺说:“有钱你得去捡啊,你腰都不弯,钱能往你怀里飞?”
老太太打建国一掌,“行啦,差不多啦,家法再伺候下去,小的没事。老的先完蛋!”
美心这才说:“我听说了。”
家丽连忙掐她人中。美心倒水来,灌一点。
“什么?”
家丽打了个摆子。美心啊的叫出声来。老太太闭上眼睛。刘妈却歪倒在地,晕了过去。
“欧阳脱离单位了。”
小年反倒说:“奶,老太,我没事!做错事就受罚没关系。”正说着,建国从裤腰抽出皮带,弯成个圈,朝空中一甩!啪!
“也不是什么大事。”
美心一跺脚,“你要吊他,我就吊你!”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美心痛心疾首地,“但这么做,就是胡闹!”
建国为难,“妈,这是我们家的军法,必须这么做。”
“妈你不懂别乱说,为民哥不也自己干,他胡闹了么?生意好得,那队伍恨不得都排到保健院去。”为民的新星面包房在保健院斜对面。
老太太和刘妈也求情,反复说孩子刚受伤,不能这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