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芳邀她进来。家欢却只站在门口,“不用了,秋林呢?”家欢问。又半年没见了。秋芳礼貌地,“这小子,在学校做实验呢。”家欢明显失落,一句话没多说。走了。
美心好奇,“培训什么?”
一年来,她和秋林鸿雁传书。共同进步。彼此有了深入的了解。她发现秋林这个人很有趣。他们也很谈得来。最关键是,他关心她,支持他。如果没有他鼓励她报名,考试,她也不会到财贸学院读书。进入大学,家欢的视野更宽广了一些,她对未来更加明晰,就是搞财会。但她的世界却并没有扩大多少,班里男生不多,她是个丑小鸭,刚入学,班里就传出恋爱事件。当然,一切都跟她无关。那是班花们的独家经历。
“别瞎猜。”美心道。一转脸,她到刘妈那坐了会。刘妈的口风却跟朱德启家的完全两样。毛线棒也不戳了,神神秘秘道:“为民现在上海培训呢。”
家欢沉浸在和秋林柏拉图式的关系当中。她最喜欢去信箱看信,她急迫地想知道秋林的一切消息。
朱德启老婆说:“正常,现在也有离婚的。”
秋林也愿意回应。当然,秋林的回信多半是记录式,像日记,也像汇报。一周两封,只是把今天来做了什么事情列一遍。但即便如此枯燥,家欢也看得很满足。
美心道:“我看秋芳不是那种人。”
老实说,秋林暑假没回来,家欢是失落的。但转而她又觉得,没回来没关系,只要有信就行。何家,小卧室,何家欢坐在唯一的书桌前写信。美心和老太太瞅着她背影,感叹,“哦呦,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坐有坐相。”家欢出去读书,平日里小玲独占一个房间,如今老四回来,两个人又得挤。
“反正就那意思,眼看倒闭,等于没有正经工作,说是在外头做事也不顺利,看看,这女方是大医生,男方是个没工作的瘸子。失去平衡了。”
家欢写字,小玲进门,磕着瓜子,问:“四姐,忙什么呢?”
“不是废品站,是两个小厂,改造旧东西的。”
“学习。”家欢用会计学教材挡了一下。
美心错愕,“谁干这缺德事?”朱德启家的道:“也是听说,不过想想也是,太不般配,那个汤为民的废品站,说是快倒闭了。”
上班以后,小玲跟振民等一帮朋友整天混在一起,社会经验增加,人也自信多了。只不过是盲目自信,通常只是说大话。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朱德启家的说,“秋芳是苦,听说还有人给她介绍对象。”
“四姐,你就别骗我了,我不傻。”
“那老汤有救了。”
“我骗你干吗?骗你能多二两牛肉吃?”
“可不,好多人找,都排队。”
“四姐,你呀,这是在写——情——书。”后面三个字格外强调。虽然不是事实,但家欢还是有点被猜中心事的恐慌。连忙关上卧室门,“别顺嘴扯。”
“做外科了?”美心问。
小玲固执己见,“怎么是扯?人家说了,大学就是谈恋爱。”
朱德启老婆喟叹,“赚得了钱,赚不了命,他那个家,也亏得有秋芳,孩子孩子带的好好的,老人老人安排得好好的,张秋芳现在可是人民医院的一把刀。”
“你听谁说的?说这话人肯定没上过大学,大学就是学本事,谈什么恋爱。”
两个人喂了一会鸡,又谈起大老汤家。从前朱家是坚决跟汤家站在一起的,现在大老汤几近全盲,汤家败落,朱家也便保持中立,甚至偶尔还偏向何家一点。朱德启老婆说:“你看看,老汤,瞎了,大儿子,瘸了,二儿子,找个农村的,就老三是个全乎人。”美心道:“听说为民赚了不少。”
小玲坐进帐子里,故作神秘,小声地,“四姐,在学校里,有没有人追你的?”惊得家欢眼镜差点没掉下来。
“现在也不像以前了,难。”
“胡说什么!”家欢假装震怒。
朱德启老婆说:“改改不就行了。”
小玲笑嘻嘻地,“智力,我不如你,感情,你不如我,四姐,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肯定替你保密。”
美心道:“年龄不够,今年才刚扒到年龄。”
“没有就是没有。”
当然,美心来还为打听点事,朱会计消息灵通,知道招工情况,老六家喜书读不下去,马上也面临就业。常胜不在了,只能她这个当妈的多操心。朱德启老婆说:“早半年就好了,你看汤家老三汤振民,就进了供销社。”
“行啦四姐,昨天晚上我看了,那信是写给郝兹(正确应为:赫兹)的,信封上都有。”
朱德启家院子里。美心和朱德启老婆站着说话,卫国拿来的饲料,自家鸡吃不掉,美心乐得做人情,分给朱德启老婆一点。她女儿朱燕子嫁给武继宁之后,日子越过越好,两口子已经去了好几趟上海。不为别的,就为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