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中气十足,声震八方。
秋芳故意揶揄,“就你会夸人,一个黄脸婆罢了。”家丽本想问问为民的近况,但又怕秋芳多想,便谈孩子的教育问题,“我听说了,你们家小芳回回考试第一。”小芳和向东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我们家这个混世魔王,可怎么办。”
众女儿忙说记住了。
“你一忙好像更漂亮了。”
常胜又说:“你妈和我不要你们孝顺,我们都有退休工资的将来,但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们一定要心里存着一个人的好,那就是老奶奶。”老太太被说得不好意思,“常胜,喝醉了吧。”
秋芳笑笑,“家里家外忙。”
常胜动情,“妈,我没醉。”又对女儿们,“你们要知道,是谁一个一个把你们拉扯大的,不容易,真不容易。”
家丽拉着秋芳的手,“好久没见你了。”
美心笑着抱怨,“妈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妈拉扯大的,我还一个一个生出来的呢。”常胜拉她一把,啧了一声,“一会才说到你。”众人皆笑。常胜又说:“再说你妈。你们的妈这个人很神的。生了七个女儿。当然,最上头的那个没了。但还是算七个。七个呀,所以我说你们的妈其实是王母娘娘转世,七仙女呀!”
“摸着石头过河吧。”
美心打断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是个新鲜事物。”
常胜不解,直着脖子。
为民笑说:“什么公司,个体户罢了。”
“我是王母娘娘,你是玉皇大帝?”美心揶揄。
“怎么样,听说最近开了个新公司。”建国递过去一根烟。
“我就是玉皇大帝怎么啦!”常胜一挥手,人倒了下去。他真醉了。
为民和秋芳也来了。为民装了假肢,不刻意瞧,看不出太大问题。向东带着学平找小芳玩。为民和建国说话。秋芳和家丽说话。
晚上凑合挤挤。老太太带着老三老四睡一屋。老五老六跟美心、常胜睡。家丽和家文一个屋。
刘妈更进一步,“养了鸡,缺鸡饲料,这不就来了个饲料公司的女婿。”美心听了哈哈大笑。
上了床,熄了灯。姊妹俩都睡不着。酒席上喝了不少,到夜里,反倒清醒。家丽住在洞山,跟家文的大伯哥克思和陶先生在一片。少不了听了他们不少故事。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妹妹,“你要小心处理家庭关系。”
美心不懂她的意思。
一天之中,第二个人跟她说这话了。头一个是老太太。
刘妈敬了新人,又去敬美心,“恭喜啊,要什么来什么。”
“知道。”家文听话。
大老汤来了。美心存心看着,是瘦很多。他老婆跟着,不让他喝酒,可他偏要喝。举着杯子常胜跟前,“老弟,人生就那么回事!以后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啦!先干为敬!”一仰脖子喝了。常胜也高兴:“战友!兄弟!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也喝了。
“你那个大伯哥和嫂子不是好缠的。”家丽担忧,“家里又住着个姐夫和两个外甥。”
回门酒请的多半是女方的亲戚朋友街坊四邻。
“不招惹他们就是了。”家文口气柔和。
三天之后是“回门”。即回娘家。家丽陪着父亲常胜、母亲美心和奶奶何文氏一起张罗二妹的回门酒,常胜当了预备党员,也存心热闹热闹。
“你不招惹他们,架不住人家嫉妒你。”家丽追一句,“那个大伯哥,结婚多少年都没有孩子。”
时间到,陈家派人来接亲,克思不愿意来,陈老太太也不勉强,春荣、春华带着大康小健还有沥沥拉拉一群孩子一起,热热闹闹把家文接上汽车,一路开回北头,这才新娘新郎见面。中午吃酒席,照例春华酒楼,十几桌子,热热闹闹,吃完了照例闹洞房。就在陈老太太的隔壁房间布置出一间新婚房,新床上摆着:大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为:早生贵子。
“跟我和卫国有什么关系?”
和家丽不同。家丽只有娘家没有婆家。家文则是婆家娘家都有。她的婚礼,格外周正,盛大。连衣服也有了时代气息,是红色的礼服套装,已经不是家丽结婚时的革命装束了。
家丽慢慢拆开来说:“道理上是没关系,可你想想,你嫁过去,过二年,添上个一男半女。你有孩子,婆婆疼爱,他们没有,他们什么更感受,对你又什么感受?这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建国托人找关系买电视机。有,但人家说要等。可陈何两家选的黄道吉日不能等。
家文直道:“那我管不了。人的命,天注定,谁有福谁享,谁有罪谁受,又不是我不让他们生孩子。我生我的,用不着因为他们就不好意思。”话说到这份上,家丽也不便再多说,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老三老四老五老六的状况,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