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野兔。家艺属兔,向来最喜欢兔子。
“分别拧她们胳膊一下,给一点教训。”家艺下达指令。欧阳一时没理解。那可是她妹妹。家艺又说一遍,见欧阳不动,略微不满,“听不懂,那算了。”
“冤枉呐,”欧阳叫屈,“有好东西,我第一时间我只想跟你分享。”家艺没多说。油菜花田里有条灰影。一闪。
“别别别,我去,我去。”欧阳有些为难,好男不跟女斗,好男更不能欺负女的。说着,欧阳便真跑过去,刚好遇到大老汤家的老三汤振民从岔路口过来。欧阳拦住振民,因为二哥幼民的关系,振民认识欧阳大哥,且对欧阳比较尊敬。
“你拿这种东西给我看什么意思?居心不良,我现在就可以报案让警察把你抓起来,叛你个流氓罪。”
“振民,”欧阳摆出混世大哥的样儿,单手叉腰,“看到前面那俩女的了吧。”振民点头。欧阳说:“哥给你两毛钱,你去分别,记住,是分别啊,分别掐她们一下,让她们受点教训。”
“我对天发誓,真没看。”欧阳一副委屈的样子。
振民不懂。眨巴眼看着他。
“少来了,你拿到,偷偷没看?谁信。”
“行了,给你五毛!”欧阳以为这小子嫌钱少,果断加价。而且是立刻结算——当即他就掏钱出来。振民是个闷葫芦,也不多说,伸手接了钱,挎着书包就朝小玲和家喜追过去。
“我还没看明白呢。”
到跟前,站住。不声不响。
没多会工夫,《少女之心》读完了,本来就是个不厚的小册子。家艺问欧阳,“你说,曼娜到底是喜欢林涛还是表哥少华?”
小玲跟振民还算熟悉,她诧异,“你干吗?”
“那也不宜。”
振民还不出手。
“都不是少儿了啊。”
家喜白他一眼,“有病。”
家艺一目十行,欧阳有点跟不上。他微微抱怨,“翻慢点儿。”家艺也不理他,自顾自翻,翻到直接性描写的地方,家艺瞄了一眼,迅速翻过去。欧阳嚷嚷,“别啊,慢点,还没看到呢。”家艺批评他,“看什么,少儿不宜。”
一伸手,汤振民拧了家喜一下。何家喜疼得大叫。
钟郢子在六里站和田家庵电厂之间,属于长青社,是一块辽阔菜地。钟郢子是古村,在工业建设的包围下,反倒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这时节,油菜花遍地,欧阳和家艺找了一块平坦地,欧阳把草踏平,两个人坐在里头,这才拿出书。家艺一把抓过来,狼吞虎咽地读,欧阳头凑过来跟着看。
又来一下。这次袭击对象是小玲。
“书摊摊主,以前田家庵码头旧货市场一霸。”
“你疯了!”小玲真臂一呼,家喜立刻和她组成同盟。两个人围攻振民,小手变鸟嘴,在振民身上猛啄,汤振民还算有牙扣(土语:有忍耐力),坚决不叫出声。欧阳在旁边看着,大为后悔,连忙上前营救。小玲、家喜连忙小跑着走开。家艺见情势不妙,也从小路岔下去,丢欧阳和振民在身后。
“姚登峰是谁?”
晚间,大老汤家,秋芳帮振民擦药,一言不发。为民站在院子里抽烟。他的小厂经营还算不错,但文革过后,汤家的气势明显不如以前,大老汤下来了,二老汤有经济问题被审查,三老汤因为造反,判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放出来。但汤家的气数,终究不如从前。反倒是秋芳家一改前颓。秋芳她爸被平反,恢复名誉,据说马上外贸分房子,根据上级指示,单位会拨一套给刘妈,算照顾受难家属。
欧阳拍拍书包,“在里头呢,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我爸跟姚登峰是拜把子,我才能拿到这书。”
幼民在旁边拱火,“人呐,都是势利眼,也是,柿子都是专挑软的捏。”
“书带了吧。”
大老汤老婆嗷一声,“我们家是软柿子嘛,”说着,一把拽起振民,又喊幼民,“走!去讲讲理去!”秋芳喊了一声妈,拖着长长的调子,是劝的意思。
“最近的就是钟郢子。”
“我不去,不找那霉头。”幼民说。
“除了钟郢子,没有其他地方了?”
大老汤老婆对为民,“老大,你跟我一起去。”
家艺心里也有些打鼓。
秋芳忙劝道:“妈,为民累了一天了,你让他休息休息。”
欧阳小声,“逮住要进局子的。”
大老汤躺在里屋床上,他瘦多了,但人也懒了许多。里屋传来他的声音,“有造反精神是好的!”他口号支持。
“我不会骑车。”家艺说,“要不就在这看吧。”
大老汤老婆见没人响应,只好自己拉着振民,朝何家小院去。
“我给你找辆车。”欧阳宝努力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