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欧阳笑说:“没事来家里玩,就是地方小点,没处落脚,再就是那些毛头小子不听话,上不了台面。”
家艺道:“叔叔,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帮助他。”
家艺被奉承得心里舒服,礼貌地,“叔叔,我一定上门拜访。”自打这日相遇过后,欧阳宝就一直惦记家艺上门拜访的事。逢着机会便说:“小艺,我们家都准备好了,跟接天神一样等着接你呢。”
老欧阳正色,对儿子,“你这么捂屁拉稀一个人,这么好的姑娘愿意跟你说话跟你做朋友教育你帮助你,怎么不是挽救!”又转向,家艺,“姑娘,我说话粗,别介意啊,我们家穷,儿子多,我累了一辈子,就想他们个个过得好,这个老三是还算有出息的,有个正经工作,能自己扒个安生饭碗子,姑娘你是天鹅,我们家老三就是瘌蛤蟆,他冒犯你的地方,你担待,瘌蛤蟆也有垫桌腿的时候。”
“你们那个家我又不是没去过。”
欧阳宝着急,“爸,你怎么说话呢,怎么是她挽救我,我也没犯什么错误,说什么挽救。”
“破是破点。”
老头又对家艺,“姑娘,谢谢你挽救我们家三宝。”
“我是嫌贫爱富的人么?”家艺反问。
欧阳宝不好意思,“知道了……”
“你不是,当然不是。”欧阳宝说,“主要我爸他觉得你人特好,现在天天夸你。”
老头连忙说:“姑娘,我们家三宝人很好。”前头两个大的儿子都打光棍,老欧阳为儿子们的婚事愁得头白。三宝工作不错,是个加分项。家艺明白了,瞬间生起恻隐之心,她斥责欧阳,“你如果再这样对你爸闪着躲着,我以后也不理你,人不能忘本,你爸就是再……”忽然觉得失言,连忙调整,“你爸就是再朴素,也是你爸爸,没有他哪有你。”
“真的假的?”家艺很想听,“你爸怎么夸我的?”
欧阳犯难地,“他是我爸。”显然,他嫌他这个卖了一辈子瓜子小糖的爸爸在家艺面前出现不体面。
欧阳急中生智,“我爸说你身上特有艺术气息,一举手一投足都跟普通的女同志不一样,说你似乎天生带着一种诗意。”
家艺当即叫住,“老头你别走。”那老者只好站住脚。家艺又拉欧阳过来,道:“你躲什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老爷爷的事情?偷了还是抢了?”
“你爸不是卖瓜子的?还懂什么叫艺术?什么叫诗意?”
老头见欧阳跟家艺在一块,也连忙避着走。
“我爸在淮滨大戏院门口卖过这么多年瓜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那艺术家进进出出,他有这个眼力见。”
“没事。”
家艺得意,“你爸还真说对了,我差点就在淮滨大戏院出生。”欧阳恍然大悟,说难怪名字里有个艺字,又说:“我爸还说,你这个艺术气质是从人民群众中来的,因为你见了他这个糟老头子,也那么关心那么尊敬,他很感动,吃饭的时候他都哭了。”
“你背着脸干吗?”
“真的?”家艺觉得不可思议。但她下意识地相信了。
欧阳不说话。老头走近了,一脸和善,只是面上纵横的皱纹,无声诉说着过往的风霜。欧阳背过脸。
过了五月端午,家艺拎着一包粽子上门了。纯去做客。为着欧阳家的盛情邀请。当然没跟爸妈和奶奶说,也不能让大姐家丽知道。在家艺看来,这俨然一次微服私访,有点公主下民间的感觉。南菜市最破的那条巷子,家艺刚踏进去,两个小男瞄到一眼,就飞奔着朝巷子深处去,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家艺一笑,步子更婷婷袅袅,她今天是那么光彩照人,性子也很柔和。到拐弯头,又两个男孩见的家艺来,赶紧地在地上放一块木头板子,地上有个小水坑,他们用板子给家艺铺路。家艺感到很受重视。轻步踏过去。到门口,再两个小男孩在打苍蝇,噼里啪啦的,家艺走到跟前,屋里出来个大点的男孩,说别打了,客人都到了,洗手端饭。再进屋,两个三个大男人坐在屋里,老头居中,手里拿着烟袋管,他见客人到,连忙站起来。未待开口,家艺先叫了一声叔叔好,美美地吐地是一团和气。老欧阳忙说:“这些个都欧阳的兄弟们,上不得台面,哦,三宝去买米酒了,马上回来,快快,坐,真是天女下凡,我们这破屋斗,墙壁都放了光。”他儿子纠正他,“叫蓬荜生辉。”
“你认识他?”
老欧阳连忙说:“对对,我文化不高,是蓬荜生辉,生辉。”
“没什么。”
陈家小院,陈老太太和春华坐着摘豆角。老太太问:“怎么样?见面了没有?”春华道:“见面了,大康还满意,黎明也见了,也说姑娘长得不错。”
家艺觉察出来,“你干嘛?”
豆角摘尽了,陈老太太拍了拍手,“跟家文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