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菜市。张建国一身绿布军装,拎着包,东看看,西看看。国营菜场服务员,问:“同志,需要买什么?”
有人跑进院子。是汤家老二幼民。家丽看她来气,问,“小子,跑来干吗。”幼民也不怯生,“我找家文做作业。”
张建国有些为难,“我想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何家丽的同志。”女服务员是个小妹,新上岗没多久,自然不认识,她快速回了,开始服务下一位顾客。
老太太嘀咕,“这老二,心里明白着呢。比老大还明白,只是嘴上不说。”
副食品商店,排队,到张建国了。营业员是个中年男人,“同志,需要什么?”不要点不好意思。建国低头,案板上只剩两只猪蹄。“要这两个。”建国指了指。
美心还要维持面子,说这孩子,怎么说不去就不去。
包起来了。拿网兜装着。建国讪讪地,“同志,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何家丽的同志。”
家文在外头听了几句,明白了,“妈,我不去补习了啊。”
“没听过。”营业员言简意赅。
家丽被逗乐了,“这几率可不高,得我满意,人家还得满意我,然后我爸、我妈、我奶奶都得满意,再然后对方的家长也得满意我,哼哼,这比打中敌军特务的侦察机还困难。”
张建国拎着猪蹄,有些失落。走到菜场中间,他一拍头,嗳呀,想起来了。周围人唬了一跳。一阵风,建国走进办公室。他的办公桌玻璃板底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建国掀开玻璃板,拿出那张报名表,家庭住址一栏,写着:北头淮河路十七巷。建国打了个响指,拎起包和两只猪蹄就走。
老太太笑道:“这有什么难度大,我们不是那封建家长,反正就是那个什么,郎才女貌,财狼配虎豹,王八瞅绿豆,对上眼就行。”
淮河路十七巷。张建国停下脚步,礼貌地问路。这下好了。何家丽的大名。在这一小片,还是如雷贯耳。
“妈,阿奶,遇到合适的,我自己会抓住机会,我也明白,人嘛,总是要结婚的,不过这个婚难度有点大。”
到小院门口,依旧礼貌地敲门。因为穿着军装,这文革期间地位最高的一群,路过的邻居已经开始狐疑。何家什么时候又惹上军事的祸。但看他拎着网兜,又像是串门的。
家丽说:“我处了对象,你们坚决反对,我不处对象,你们又生拉硬扯。”美心放下手中的馍馍篮子,“女儿,妈不会坑你,哪个好哪个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现在就想一朵花,开得正好,这个时候不抓住机会,以后那可就麻烦了,你们不是也人口普查了么,全区青年就那么多,全区跟你差不多大上下三岁,不,说错了,还不是下三岁,下还不行,必须是上顶三岁,最多五岁的,能有几个?”
家欢先出来,虎里虎气,“找谁?”
“这不是担心你么……”老太太气势变弱。
“同志你好,我找何家丽同志。”张建国一身正气。
“阿奶,你怎么也这样。”
“她不在,你是谁,找她什么事?”家欢连珠炮式地问。
老太太笑道,“丽丽,其实那个英语老师我看……”
老太太出来晒尿布,见门口有个穿军装的,她敏锐,三两步上前,拨开家欢,“这位同志是?”
“你们想撮合我和英语老师。”家丽说。
“我叫张建国,在区武装部工作,我来找一下何家丽同志。”
美心被猜中心事,连忙支支吾吾,“能有什么阴谋……”
“你是……”老太太迟疑地,“家丽的朋友?”
“我看出来了,你们有阴谋。”家丽直言不讳。
建国笑笑,“算是朋友吧。”
某日,老太太和美心在嘀嘀咕咕,说那个英语老师的事,家丽不小心听到,明白了几分,她走进锅屋,道:“以后家文我不接送了啊。”美心立刻说,这接的好好的。
老太太忙不迭,“快快快,快请进来坐。”美心站在门槛,梳头,随口问:“妈,谁啊?”老太太催促,“别梳了别梳了,赶紧扎起来,老三,烧水!老四,把最好的那个茶叶,黄山毛峰拿出来。老五别在这乱转,看着老六去!”老太太迅速排兵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