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老太太理解了美心,又说,“不行,家丽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接介绍,她反感。”
“干吗?”
美心不解:“不都是这样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续发展怎么样得两个人接触了才知道,嗳,你说这蔬菜公司,怎么就没有合适的小伙子。”
“给我。”
老太太连忙说:“两个人都在同一个单位可不好,蔬菜公司,女同志待待挺好,男同志嘛还是应该做点别的。”
美心对家丽,皱眉,“怎么突然想起来那个。”
“妈,你要求倒高了。”美心左思右想。一会,问:“你觉得家文那个英语老师怎么样?”老太太问哪个英语老师。美心道:“就是自愿给家文补习英语的。”家文上初中了,开始学点英语。英语老师是个男的,二十出头,觉得家文是个好苗子。招了几个学生在家单教。有点类似义务教学,形成自己的一个小圈子。可家文不大愿意。她宁愿跟同学一起走十里路到小潘庄做义务劳动。“我见过没有?老太太问。
老太太道:“那个啊,就一份,你妈收着呢。”
美心说你怎么没见过,就在学校门口,我们给老三开家长会的时候迎面走过来那个人,我还提醒你说看这是老二的英语老师。老太太这才说想起来了,好像是不错。
“就是我签字画押,你说像杨白劳那个。”
得到首肯,美心扯着嗓子喊:“老二!老二!”
“什么保证书?”老太太早忘了那茬,“吃了没有?在外头游荡那么久才回来。”
家文过来了。站着不动。
“阿奶?我那个保证书呢。”
“你去,到你们老师家补习去。”
家丽到家。一家人都在。老太太见家丽表情有点不正常。
“什么老师?补习什么?”
约了晚上八点在汤家见面。
“英语。”
也好。就算一切注定要结束,就让她亲手结束吧。
“课上学了。”
家丽沉思许久,终于说:“成全你。”微笑着。然而,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也深切地意识到,她和秋芳的友谊也即将不复存在。
“学了还可以再学,多学一点,深入一点。”美心讲大道理,“让你大姐带你去。”
如果是平常,家丽一定会甩开这双手。可是,这一大通道理说下来。家丽不得不承认,秋芳有一点说的对。既然两个人没有可能,为什么不勇敢放手。说实话,她有点恨秋芳。可她又由衷的佩服秋芳的坦诚。她比自己勇敢,她敢于追求自己的渴望。只是,秋芳的追求不也是建立在“家破人亡”的基础上。如果她爸爸不去世,刘妈一定会反对她到底,她一定不会有这种自己做主的自由。笼子破了,鸟才能飞出来。从这个角度想,家丽又有点羡慕秋芳了。如果自己的爸爸也去了世……但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家丽便立刻否定了。不对,怎么能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家不能破。何家刚刚周全,不能破。如果逃走呢?家丽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肥西只是个旧梦。现在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副统帅出逃都只能坠机而亡。何况他们。这小小的田家庵区,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老太太怕家文多心,解释,“你大姐现在就是家长,代表我们,让她跟英语老师说说。”家文到底听话些。让学就学吧。跟家丽一说。家丽倒也不抵触。让送就送嘛。她是家长。换好衣服,姊妹俩往英语老师家去。到地方,英语老师正好在教学,家丽把拎的一点茶叶送上。再交代清楚来意。
“这是他的斗争。”秋芳说,“他忘不了你,所以一直无法进入新生活。”秋芳忽然捉住家丽的手,“我用我们十几年友情恳求你,劝劝为民,让他放弃,饶了你也饶了自己,让我们都走进新生活。家丽,我从来没求过你,这是我今生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
英语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书生。
又是个麻头皮的消息。家丽抚了抚胸口。
“我妹妹就拜托老师了。”家丽跟老师握手,一使劲,老师疼得叫。老师让家文坐第一排。家丽好奇,听了一会,在讲第三课,“chairmanmaoisourgreatleader.”家丽听了一会,险些睡着,打了声招呼,提前退场了。到家,美心问情况。家丽便把英语小课堂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为民现在正在绝食。”
“那个英语老师怎么样?”老太太插话。
不,那太不光明了。家丽还是希望活在阳光下。而且面对遍体鳞伤的父亲。忧心的母亲,还有一手带大她的老太太,她不忍心——她不能够抛下这个家庭,投入到一个与何家敌对的家庭中去。她做不到。
“还行,不错。”家丽概括。
难道再来一次。真像为民打算的那样,生米煮成熟饭。
“一会你妹下课,你还去接。”美心说。
何家丽说不出话来。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她心乱如麻。她原本以为,就算两家家长不同意,那她也可以等。为民也会等。但没想到,秋芳还有两家家长的突然介入。让一切变得那么迅疾。必须有一个结果。然而她和为民不可能有结果。
家丽不愿意,“就这几步路,用得着来回接送么,让老三去接。”美心道:“你是家长,老三是么?”这顶高帽子戴上了去不掉。家丽只好勉为其难,等家文下了课,再把她接回来。又跟英语老师打一次交道。如此这般一个月下来。家丽也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