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 他们真的是亲兄妹啊!”迟老夫人控制不住地抬高了声音。
“那他们如何能成亲啊!这有违人伦道德!”说到这,她的双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纵使是迟老夫人再怎么嫉恨迟兮瑶, 也不会想到如此恶毒的方法。
她弯腰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拐杖,试探性地看了一眼皇后。
“你看本宫做什么?”皇后又重新坐到了靠椅上,正云淡风轻地用手拢了拢发髻, 全然没了刚刚那副激动的模样。
迟老夫人走上前去,问道:“娘娘可是要阻止这场婚事?毕竟崔珝那孩子, 是您亲自教养长大的。”
她终是还未完全泯灭良心,不愿看到崔珝和迟兮瑶二人铸成大错。
纵使她恨不得迟兮瑶即刻便死了, 可是这样的丑事,若真是发生了, 那么她与她儿子也再无颜面留在京城了。
崔珝的父亲当年原本与容英郡主两情相悦,最后却未能修成正果,在容英郡主嫁入英国公府后,他便一蹶不振一生都未娶亲。
不过在容英郡主成亲那年的冬日,他倒是从外面抱回了一名男婴, 说是自己的外室所生,要立为嫡长子。
当时整个崔府都不能接受他的这一要求, 但后来又出了戾王逼宫,崔氏满门尽皆战死之事, 崔珝顺理应当地做了崔家家主。
而实际上,崔珝并非崔家血脉, 只是一名弃婴而已。
这天底下,知晓他身世的人, 只有他的父亲和当今皇后。
此刻, 皇后正端坐在靠椅上, 一双凤眸微斜,手指轻轻点了点靠椅扶手。
“为何要阻止?”她轻笑道。
听到皇后这样说,迟老夫人的心揪了一下,她这么多年来与虎谋皮活得战战兢兢,自然是知道皇后的手段的。
“娘娘,可他们是兄妹啊!如何能成亲?”
“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皇后有些不悦地睨了迟老夫人一眼,带着股不怒自威的狠劲。
似乎很不悦她教自己做事。
迟老夫人的身躯微微一颤,跪了下来。
“好,那便听皇后娘娘的。我至死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她顿了顿,脑海中莫名地想起了容英郡主那张脸。
容英郡主虽非她亲手杀害,可她也确实逃脱不了干系。而且当年之事,她虽然只是听命于皇后,但桩桩件件,也没有一件是违背她本意的,都是她自愿做的。
如今又要去坑害她的女儿。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被容英郡主追魂索命。
近些时日以来,由于英国公府不断出事,她也总睡不踏实,神情恍惚之间总能看到从前发生的事情又在自己的面前反复出现。
而从前她坑害过的人,也是夜夜入梦而来,搅得她日夜不安。
迟老夫人摇了摇头,希望将脑海中浮现出的容英郡主甩开。
她跪在地上,朝皇后叩首:“娘娘,我以后不会再入宫了,更不会来打搅您了。只希望您能信守诺言,待我百年之后,庇护我儿。”
皇后抬起手,将自己手指上的护甲慢慢摘下,她朝着迟老夫人摇了摇手指。
“不是不让你说。”
“是不让你现在说。”
她站起了身,一步步走了下来。
整个殿内都燃了些木质熏香,闻起来让人心安了很多。
她走到了迟老夫人身边,抬手将人扶了起来:“他们大婚后,十日之内,本宫要全京城都知道此事。”
只要她不说出来,那么崔珝就真的是崔家的孩子。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时候,陛下面对这样的事情,面对自己亲自下旨赐婚的一对新人竟是亲兄妹,该是什么样的一番心情。
还有满京城都知道容英郡主当年与他人珠胎暗结还生下了孽种,建宁大长公主还怎么在京城里抬起头。
“为何要如此……”迟老夫人原本想问问皇后是否与崔珝有何过节,可一想到他是皇后抚养长大的,便没有问出口。
“怎么,想问本宫为何如此歹毒?”皇后阴测测地笑了一声,“本宫向来如此。”
殿内烛火通明,暖橙色的烛光映衬着皇后的脸,半是讥讽半是阴沉:“本宫若是心中不痛快,那本宫就偏要大家都不快活。”
迟老夫人连忙噤声,生怕皇后心头这把无名之火烧到自己身上。
她告了退,匆匆忙忙便离开了皇宫。
在公主府筹备大婚的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便已至初夏,夜晚虽并不炎热,却也有点燥热。
迟兮瑶本就畏寒又惧热,冬日里离不开汤婆子和地龙,夏日里则离不开冰鉴和蒲扇。
才刚刚入夏,她夜里入眠,便已只着一件细纱单衣。由于她的肌肤过于娇嫩,稍微热着一点出了汗,便易生出痱子,是以,她入寝时连心衣都会偷偷脱下。
估摸着是因为她还有月余便要大婚了,这一晚建宁大长公主带着本图册,来了她的卧房。
院子里的花都开好了,已有几只蝴蝶在其中流连往返。迟兮瑶的卧房门口,摆着一盆睡莲,莲叶上挂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建宁行至门口,停了一会儿,望了望迟兮瑶卧房窗口映衬出的小小人影,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她轻轻呼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了进来。
彼时迟兮瑶已经换上了寝衣,正靠在软榻上翻看着近来她名下南街几家店铺的账本。
见建宁一个人走了进来,她连忙站起了身,连鞋袜都未曾来得及穿上,便去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