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良庭醒来,屋里没有人,床边挂了一套熨烫得笔挺整齐的西装,恰好是他的尺寸。
沈良庭起来洗漱,换上衣服,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
坐车回去的路上才发现锦城的梅雨季又到了,空气总是湿漉漉的。明明没有下雨,车窗玻璃也有湿湿的雾气。
闷热潮湿。
他盯着窗外看,手上的烧伤又暗地里作痒起来,痒进了心底,像骨头缝里钻进去无数条虫子。
他被这痒折磨得心烦气躁,烦闷地靠在座位上,眼睛半阖,车本来是去公司的,沈良庭临时改了主意,去了宠物店。
黎梦圆之前就从他的房子搬走了,沈良庭找了人对房子进行了重新粉刷和清洁,可以去把寄养的小狗接回。
车停到路边,沈良庭从车上下来。
这是家高奢的宠物店,从宠物寄养、售卖、美容到医疗,有各种一条龙服务。
小狗在这里被照顾得不错,沈良庭每周都会抽时间来看它,沈良庭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都是打盹似得小睡,还能这样抽出时间来照看小狗已经非常不容易。
然而小狗并不知道他的不易,小狗只觉得自己几乎是被主人舍弃了,日益日地消沉,宠物店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没能让小狗看起来更有生命力。
沈良庭只好想办法早点把小狗带回去。
沈良庭照例和小狗玩了会儿,狗兴奋地舔他的手,蹭他的腿,看着可爱的小动物,沈良庭发自内心地觉得和人相比,还是小狗招人爱,不会辜负谁。
玩了一会儿,店员把狗抱回去作检查和清洁,沈良庭则去收银台结账,顺便买一些宠物用品。
店员积极地给他推荐狗窝、狗粮、项圈还有逗狗的小玩具。
在挑选时,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沈良庭刚好拿起一个逗狗的假骨头,下一秒他就被一头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金毛扑倒了。
“贝贝,回来!”一个男声厉喝一声,把狗从沈良庭身上拽开,很生气地打了狗屁股一下,“你在干什么,不是说了要听话吗?你现在还敢扑人了?”
大金毛叼着从沈良庭手里抢来的骨头玩具,在主人严厉地呵斥下,不情不愿地吐出了玩具,垂着脑袋乖乖坐到了地上。
主人这才放过它,一脸歉意地转去看望伤者,“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因为到了宠物店,我才把项圈拿下来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你放心,医疗费都由我承担。”
地板太滑,沈良庭被狗扑倒后是一屁股坐下去的,磕到了尾椎骨,疼的他冷汗都要下来了,但估计也就是皮肉外伤,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医院。被人扶着站起来,沈良庭说,“算了,不用这么麻烦。”他抬起头,结果两个人都是一愣。
“沈总?”
“关彦琛?”
沈良庭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自然记得人的名字。
“这是你的狗?”沈良庭看着那只犯了错的大金毛。
“是的,我送它来洗澡。”关彦琛很意外地笑起来,“沈总怎么在这里?”
“我来拿狗。”正说着,沈良庭的狗已经梳洗打扮完毕被送了下来。
平平无奇的小土狗,站在金毛面前小的有些寒碜,但两只狗简直如出一辙的傻气,巴巴地吐着舌头眼睛冒星星地看着主人。
沈良庭挪开捂着屁股的手,站直了,看向关彦琛,他今天一身白色的休闲打扮,剑眉星目,十分挺拔俊朗,有一种让人看了就很舒服的正气和活力。
沈良庭想到自己上次欠了他人情,他不喜欢欠人情,便说,“上次你送我回来,我还没谢谢你,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吧。等会再送你来这里带狗回去。”
关彦琛欣然同意,两条狗便被留下来,关彦琛则上了沈良庭的车。
车内, 沈良庭问,“关警官有什么忌口吗?”
“我没有,什么都可以。”关彦琛说话爽朗。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小有名气的法式餐厅,那边的甜品做的不错,关警官要不要赏光一起?”
“好啊,不瞒你说,平常工作太忙,我倒是很久没有这么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了,更别说是西餐这样精致的餐品。”
于是他们去了餐厅,双双落座,关彦琛对什么吃的都没意见,沈良庭就替他做主点了店里今日主厨推荐的菜品。
从开胃菜到最后的甜品,以及搭配的白葡萄酒,乍一听关彦琛之前的说辞以为他会是个不懂品鉴的老饕,可实际吃起东西他却是很优雅干净的吃法,而且对每一份食物都表现得热忱且认真。
沈良庭吃的不多,更多是在观察关彦琛,他觉得关彦琛也许是警察出身,所以身上很有种阳光的能量,带动的自己都被他感染得舒畅不少,好像有时间吃顿好吃的,也是件顶快乐的事。沈良庭很少碰见这种自带积极的感染力的人,因此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
吃完饭后就去宠物店领狗,“它叫什么?”沈良庭揉了揉金毛的脑袋,金毛很亲人地蹭他的掌心。
“贝贝,它是小姑娘。“关彦琛背对他们付款,听他问话侧过身来回答,“见到谁都爱往上蹭,一点都没有小姑娘的矜持。”
沈良庭一笑,承认贝贝的确很亲人。突然左腿传来一阵压力,他侧头,看见自家小土狗很委屈地用身体依靠着他,一双小狗眼水汪汪地下撇,好像在抗议他见异思迁,忽视了自己。而小狗的视线一转到金毛则充满了敌意,从喉咙深处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反而把大狗给吓了一跳,往墙边一缩。
沈良庭收回手,把怒气满满的小狗抱进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吃醋了?怎么这么小气?”
说是这样说,但他就这么抱着小狗起身,并没有把小狗松开,毕竟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金毛再亲人,也没有自家的小土狗好。从本质来说,沈良庭这个人既恋旧又偏私护短。
小狗心满意足地依偎在沈良庭的怀里,觉得自己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能给个联系方式吗?”分别时关彦琛问,“你平常用微信的吧?”
沈良庭点点头,拿出手机两人加了好友。
关彦琛的头像是一片阳光明媚的大海,中间有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人影。
旅游照,很符合他的风格。
在车里,关彦琛给他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沈良庭也回了他一个微笑,随后翻了翻他的自我介绍,朋友圈也无外是工作和晒狗,刷了几条,很快手机有工作的事来就没再关注。
沈良庭抱着狗回房子,陪着小狗适应好新环境后再去公司。
关于方圆退出的事,周旋大半个月,2亿美元的问题最后还是解决了。经过多轮沟通,凯程和另外三家资本公司同意联合补上这笔空缺,这样就不需要再加入一个新伙伴,省去了资格审查准入的时间。
沈良庭对凯程的慷慨十分感谢,简直意外它们会这样支持自己,一直想要去感谢拜访。
凯程的总裁brandon,中文名是谢春霖,美籍华裔,从小在美国长大,听说其祖辈出身于晚清富贵家族,之后前往欧洲求学,战乱后没有回国,辗转来到美国,最后老死异乡,因而对故土很有情怀。受家族熏陶,谢春霖也是一个中国迷,尤其喜爱书画,跟人聊得高兴了,就爱送人自己的墨宝,沈良庭也有幸得到过一副四尺联。可惜爱好归爱好,少了自小生长的文化环境,谢总裁一笔字写得歪扭如狗爬,只有他自己颇为欣赏。
正好沈良庭在香港出差,正事结束后,受同行人邀请,去了苏富比拍卖会,看到拍品中有一套明版书,汲古阁校刻,嘉靖年间白棉纸本,白口欧字的一套《二如亭》,起拍价就是100万。
而沈良庭知道谢总也在香港,就住在香港丽思卡尔顿,为表感谢和打好关系,沈良庭拍下了这套书,带过去拜访。
果然礼物一拿出来就让这位谢总裁爱不释手,拉着沈良庭聊了不少诗词字画,一直到临近晚餐时才意犹未尽地放他离开。还说要不是再晚点有约,定要效仿古人与他来一个同榻而眠,畅谈通宵。
沈良庭已经听他说的头晕了,想的是幸好谢春霖晚点有事。
然而刚出来他就在酒店大堂撞见了傅闻璟。
当时傅闻璟身边还有两人,沈良庭一眼认出都是香港名声赫赫的大富商,那两位金融大鳄已年逾半百,一胖一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