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词、虞寻还有彭意远被高平阳放回来,三个人前后进门。
其他三个人立刻一拥而上。
“听说你们打架了。”
“听说你们在东门打架打得连警察都来了。”
喊得最大的是王壮,他在蛋糕店等着订蛋糕,错过了全程,只能到处搜刮信息,想知道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听说你们打得死去活来,警察都拦不住,一人带了一根棍子,在东门巷子里互殴,最后救护车都来了好几辆?”
“……”
这都什么和什么。
怎么逐渐离谱。
所以流言总是以光速传播,并且最后会和实际情况完全背道而驰。
虞寻说:“都误会。”
彭意远主动解释:“不是的,他们是为了救我。虽然最后他们确实各自来了两拨人,气势汹汹地,感觉马上就要打起来了——我觉得如果没有我在的话,他们确实能在巷子里互殴,最后叫好几辆救护车。”
寝室里安静了一下。
正想说“我觉得虽然他俩不对付,但按照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来看,他俩应该不至于,我们应该给这两名室友一点信任”的寝室长罗四方有点动摇了。
云词看着彭意远:“你还是别解释了。”
说完,他又问,“你们都是哪听到的假消息。”
王壮:“学校论坛啊,今天热议,首页全是。而且不光在论坛讨论,传媒学院有几名学姐想拿你们的事练手,想看看传播学理念用于实操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帖子都被转出来,在微信朋友圈里继续转发了。”
说着,王壮打开手机,点进自己的朋友圈:“这个就是,‘惊!两名南大新生居然当街做出了这种事!’”
这条朋友圈点进去是精选热评,出来冒泡的有不少是以前西高的校友。
1l:真不愧是他俩啊。
2l:曾经的西高学子居然有点感动了,上大学后发现人生瞬息万变,什么都会改变,但他俩之间的战火永远都不会熄灭。
3l:回2l,何止是不灭,这是愈演愈烈。
4l:读大学了,还是长大了的,比如这个战斗力就是比高中时候强,关系也比高中时候更恶劣了啊。
……
16l:他俩还学一个专业,这不会从学校一路打到毕业,打出社会吧。
17l:虽然离谱,但想到是他俩,很有可能。
……
王壮说着说着,回过神发现云词已经不见了。
“一瓶消毒水,一卷绷带,两包创口贴,”寝室楼下,便利店收营员算好价格,说,“总共十六块五。”
这家便利店开在校内,为了方便他们他们日常生活,就挨着几栋寝室楼。平时来这买日用品的学生很多。
云词刷了校园卡付账。
期间严跃打来七八通电话,他都装死没接。
只是拎着几样东西,周围的人都在偷摸打量他。
等出了便利店门,他才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议论:“就是他,今天斗殴那个,他还来买药,肯定是打架打伤了……”
“消毒水,什么伤啊这是。”
“刀伤吗,听说他们不止带了棍子,还带了刀。”
“……”
云词懒得说什么,拎着东西回寝室。
等他走到寝室门口,又停住了。
等下见到虞寻该怎么说?
‘给你的’。
又或者甩过去一句‘拿着,别问’。
还是干脆一言不发算了。
云词在寝室门口站了好几分钟,走廊里人来来去去,他迟迟没下定决心。
就在他想微信上找罗四方帮忙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刚洗过澡的虞寻拎着两件要晒洗的衣服站在门口,两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虞寻头发半湿,垂眸看他手里拎的袋子。
事已至此。
云词从齿间挤出一个字,说:“手。”
虞寻连问都没有问,直接向他伸了手。
云词立刻把袋子塞进他手里。
“你,”云词想心平气和地说点人话,但是对着虞寻,话到嘴边下意识变成了火药味十足的一句,“你应该长眼睛了。看得懂这是什么。”
“自己上药。”
末了,他别过头,有点别扭地说:“……今天,谢谢。”
虞寻看着袋子许久,半响,他拎着袋子的手不经意地收紧,再抬眼时,又是那副欠揍的模样:“你就这么谢的?”
“?”
“怎么也该帮我上个药,表示一下诚意吧,小词。”
虞寻又说,“正好我现在手受伤了,上药不太方便。”
云词提醒:“你还有一只手。”
虞寻“哦”了一声说:“一只手不方便,比如这瓶消毒水,我一只手就拧不开它的瓶盖。”
“…………”
你把人摁墙上的时候,可不像拧不开瓶盖。
说话间,宿舍楼到熄灯点了。
寝室里所有光源一下被切断,罗四方的台式电脑也偃旗息鼓,只剩下王壮的手机屏幕还散发最后一点余光。
寝室里声音断断续续的。
“所以你是后来又去之前那家网吧上网,才遇到的他们?”
“……嗯。”
寝室长罗四方在教育室友:“你傻啊,别人问你要钱你就给!”
彭意远:“……那怎么办,我打不过。”
罗四方:“报警啊。”
彭意远充分展现自己家有点小钱这件事:“本来我觉得没多少钱,能靠钱解决。”
“……”
“反正下次你再遇到这种事,”罗四方说,“就立刻跟我们说,大家一块商量。”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云词盯着刚塞进虞寻手里的塑料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把袋子拿了回来:“进来上药。”
两分钟后,云词木着脸把已经没了灯罩的充电式台灯从床铺上拖下来,架在长桌上,然后拧开消毒水瓶盖。
虞寻坐着,衣服袖子折上去几折,露出半截小臂。
谁也想不到,今天对外号称打得叫了好几辆救护车的死对头,晚上宿舍熄灯后,在给对方上药。
云词自己也想不到。
高中的时候,他和虞寻水火不容。
大学后,他和虞寻之间对外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的同时,因为同寝,私下的关系似乎开始有些微妙的化学反应。
“你要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觉得疼。”
虞寻姿态松散,他长腿舒展,以一种堪称惬意的状态等着他上药:“怎么,觉得疼你会轻点?”
云词把后半句话说完:“那也没办法。”
“……”
话虽然这么说,云词上药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他拿着棉签,凑近台灯灯光去看虞寻的手。
白天看不真切的伤口彻底袒露在他视线里。
虞寻手指很长,骨结分明,云词低着头,距离近得连掌心的纹路和青筋都看得无比清晰。
他同时看见的,还有虞寻手指极其细微,细微得仿佛错觉一样的、似乎由紧绷引起的颤动。
……他很紧张吗。
云词眨了下眼。
又看不见了。虞寻表现得一切如常。
云词盯着虞寻的手,越擦越没耐心。
他捏着消毒棉签,不知空气为什么变得稀薄,只想快点结束。
涂到后面,云词很难再维持刚开始的细致,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和虞寻之间过近的距离,三两下随便大范围涂了几下后就打算贴绷带。
然而就在他正要拆绷带包装的时候,虞寻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
“这里。”
虞寻指了指伤口边缘处,一块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被遗漏的地方,松开手说,“没涂到。”
“涂仔细点,”虞寻不仅一切如常,还非常多事地指挥说,“——毕竟我这双手长得还算不错,要是留疤的话,挺可惜的。”
云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