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嫁给姜元柏,就能摆脱成日和一个痴肥男人过日子的噩梦,还能报复柳文才,季淑然心中就打定主意,要嫁给姜元柏,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唯一的问题是,姜元柏已经有了妻子。
在这时候,偶然一次,季氏在宴会上,看见了姜元柏。当时的姜元柏更年轻一些,生得虽然不如柳文才俊俏,却自有清雅风姿。季淑然得知姜元柏在朝中地位,权衡一下,比季彦霖想让她嫁的那位同僚更高。
那时候姜元柏刚刚得了姜梨,听闻姜元柏的妻子叶珍珍生孩子的时候伤了根本。季淑然心中便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叶珍珍因此重病不治,姜元柏便得娶续弦。季淑然不在乎做续弦,对她而言,就算是给姜元柏做续弦,也比给季彦霖同僚的儿子做正妻来的风光。
季氏心中愤懑,决心要报复柳文才,要将自己也嫁出去,不仅如此,还要嫁一个比柳文才更好,地位更高的男人。然而燕京城中,合适的郎君虽然多,一时半会儿却也找不到,要比柳文才更好的,更加难寻。季彦霖打的主意,想让季淑然嫁给一位同僚的儿子用来拉近关系,那位同僚的儿子痴肥不已,府中姬妾无数,季氏如何能瞧得上,如此一来,季氏就更着急了。
季淑然便买通了给叶珍珍诊脉的大夫,又对叶珍珍的身边丫鬟许以重利,因所有人都没想到叶珍珍会有仇家,更没想到有人会为了嫁到姜家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季淑然耐心等着,竟然真的被她做成了这件事。叶珍珍死了。
原来多年以前,季淑然和柳文才曾有一段情。那柳文才生得俊俏不凡,颇懂女人心思,情窦初开的季淑然哪里是柳文才的对手。竟然瞒着季家人和柳文才好上了,几乎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那柳文才本来和季淑然也算门当户对,但家中早已为他另寻了一桩亲事。季氏还巴巴做着柳文才来迎娶自己的美梦,柳文才就已经另娶他人。
叶珍珍死后,季淑然才同季夫人吐露出,与其做同僚儿子的妻子,不如做姜元柏的续弦。姜家在朝中地位斐然,还能与季家提拔关系。季夫人将此事与季彦霖一说,季彦霖也觉得不错。后来就安排了姜元柏相中季淑然的那次宴会。
“季氏这位表哥,叫柳文才,唔,生得比姜元柏俊俏一些,当年和季氏,也算得上风流无度。”
那一次宴会,季淑然自然也是下足了功夫,早早的就令人打听姜元柏喜欢什么曲子,喜欢什么样的打扮,才有了姜元柏对季淑然的一见倾心。
她可从未听过季氏有什么表哥。
等季淑然进了姜家门之后,过去叶珍珍的那些奴仆,死的死,散的散,当然,全都被季淑然一一灭口了。除了季淑然身边的心腹,无人知道这件事。随着季淑然在姜家生了两个孩子站稳脚跟,更加不会被人知晓。
姜梨瞪大眼睛:“表哥?”
姬蘅道:“赵轲来姜家之前,我曾让他打听过,姜家发生的一切事。文纪也查到了一些,姜夫人的下人半年之内全部出事,无一幸免,到底令人疑惑。没想到,查出来这么一桩隐秘。”
到底是个豆蔻少女,谈论起这些的时候,却丝毫不害臊,说得平静而理智,仿佛她已经经历过情海沉浮,才能看得这般透彻。姬蘅目光微微一闪,很快隐没,道:“季淑然现在是爱你的父亲,不过当年么……她与她的表哥,感情如胶似漆。”
姜梨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觉得很奇特罢了。”姜梨道:“我瞧季氏对我父亲,应当是很上心的。这么多年,在我父亲身上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是以大房里,除了一个得了癔症几乎被人想不起来的姨娘,什么女人都没有。她这般,我以为她心里是有父亲的,才会有如此占有欲,却没想到,她心中另有他人。”
姬蘅的话,她并不怀疑,他自然骄傲,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说假话。但她震惊于季淑然的无耻与胆大,如果说季淑然与永宁公主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季淑然的狠辣隐藏在温婉的外表下,而永宁公主根本不害怕表现出来。
她自来温柔从容,难得这般显露出吃惊的神态。这样看起来,颇有几分孩子气,却也更不像是她了。姬蘅被她的神态逗笑了,支着下巴,道:“怎么,不相信?”
但她们做的,都是一样的杀妻灭嗣的勾当。
这下子,姜梨倒是真正的惊讶起来。
“柳文才……”姜梨喃喃道:“那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姬蘅不置可否,他道:“姜元柏没那么胆大,季淑然和你父亲没有私情,因为与她有私情的,另有其人。”
“柳家后来出事,柳老爷被贬,离开燕京城,到了渝州,不能和季家相提并论。不过……”姬蘅瞧着她:“八年前,柳文才曾来燕京城。”
“至少能证明,我父亲不是杀人凶手,我所处的姜家,到底安全了些,难道不值得令人开心么?”
八年前,就是姜梨推季淑然小产那一年,被送往青城山那一年?
“你好像乐见其成。”姬蘅道。
“他来找季淑然?”姜梨问。
姜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愿意真相真是如此。要是姜元柏真的联合季氏害死发妻,那对叶珍珍来说就太残忍了,真正的姜二小姐也实在很可怜。世上有一个薛芳菲就已经足够,不需要更多悲惨的女人。
“应该是吧。”姬蘅漫不经心道:“这世上,许多人还挺享受重温旧梦的滋味。”
姬蘅道:“没有。”见姜梨盯着他,他又补充道:“季氏嫁给姜元柏之前,和姜元柏没有往来。”
姜梨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但该问的还要问下去,她问:“季淑然与他重温旧梦了?”
“一点点罢了。”
“岂止,”姬蘅一笑:“还有了孽种呢。”
姬蘅的神情微顿,他看着姜梨,饶有兴致道:“看来你又查到了不少东西?”
姜梨脑子一懵,紧接着,像是一切豁然开朗,她什么都明白了。她的声音里都带了急切:“这个私通子,是不是就是被我推倒流产的那个?”
“季淑然在我娘死之前,和我爹究竟有没有私情?”姜梨问。
“对呀,”姬蘅叹息一声,仿佛很怜惜她似的,声音都放得轻柔,“为了一个私通子,姜元柏却让你去青城山,一呆就是八年,很委屈吧。”
姜梨瞧着他,这男人举手投足都能勾魂夺魄,便是这样一来一往间,寻常的谈话,也能被他撩得让人心神荡漾。似远似近,琢磨不透,换个人来,怕就是陷进去了。
姜梨咬了咬唇:“不是的,季淑然与柳文才有了私通子,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当时应当也没人发现。既然如此,只要她不主动说出来,谁知道这孩子不是姜家人。季淑然宁愿不要这个孩子,宁愿除去这个孩子,也要害我离家,除非……她害怕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是柳文才的,出于恐惧,她才不惜要流产,但找上我……她是怕我知道此事?我看到了什么?”
姬蘅遗憾地摇了摇头:“当然不行。”不过很快,他又笑笑,“不过你既然吹响了哨子,今日你的问题,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所以这不妨碍我告诉你季淑然的内情。你可以问了。”
像是有一道天光突然出现,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姜梨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分析,便听见姬蘅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他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但是阿狸,你为什么要用旁观者的身份,来说你自己的事呢?”
“算是吧。”姜梨道:“这个理由,足够说服的了国公爷了吗?”
姜梨一个激灵,对上的就是姬蘅似笑非笑的目光。
“这是你给自己找到的理由吗?”姬蘅问。
刚才她震惊之下,忘了掩饰,一句“我知道了什么”,却显出了违和。她这般自问,但寻常的人,如何会问自己。
“我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原因。”姜梨道:“毕竟当年的我还小,对于季淑然,知晓得还太少了。”
“我……”姜梨脑子飞速想着应对的说法,她道:“我不知道这些,我不记得我有看到过柳文才和季淑然的关系,是以我才会反问自己。”
他目光动人,深深浅浅都是情意,琥珀色的眸子在灯火之下,像是微微晃动的杯中酒,只要多看一眼,也会醉人。然而这酒又像是掺了美味的毒,醉倒了旁人,从深处里看,却是骇人的清醒。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疑惑起来。姜二小姐要是真的看到了柳文才和季淑然私通,当时为什么不说呢?这么多年,为何也不说?莫非其实姜二小姐并没有看到听到什么,但季淑然却以为姜二小姐知晓了内情,宁愿错杀,不肯漏网,这才借姜梨的手除去了腹中孽种,还能让姜家人厌弃姜梨,一石二鸟?
“可以。”姬蘅答得很爽快,但下一句话,却又让姜梨拧起眉头,只听他道:“小家伙,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为何要来问我?”
她看向姬蘅,这个答案姬蘅显然是不信的,因为他点头的模样也很是敷衍,仿佛大人早已看穿小孩子拙劣的谎言,又不愿意与小孩子深究,便假意点头,表示相信。
“国公爷,”姜梨道:“能否告知?”
但姜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姬蘅好像一个无所不知的宝库,而她对姜家一无所知,她最大的缺陷恰好能由姬蘅补上,所以恨不得姬蘅能告诉她所有的事。
姬蘅把玩着折扇,漫不经心道:“燕京城高门宅邸里的大事小事,我愿意知道的,不愿意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姜家那年的事,恰好我也知道一点。”
“柳文才现在在什么地方?”姜梨问。如果可以,找到柳文才,也能算作一桩证据。
姜梨怔住。
姬蘅道:“死了。”
“赵轲不知道是自然,”他看了一眼姜梨,唇角一勾,“我知道。”
“死了?”姜梨惊讶。
姜梨道:“的确如此,不过赵轲并不知晓其中隐情。”
“季淑然亲自吩咐人弄死的。”姬蘅说的仿佛家常一般随意,却令姜梨感到毛骨悚然,他道:“在小产之前,就派人弄死了。据说,”他笑容暗含讥嘲,“柳文才还做着能靠季淑然在燕京重新过上从前富家公子日子的美梦,季淑然许诺给他银子,让他在燕京最好的地段开赌场,第二日就死在了屋里,还是喝酒醉死的。”
“听说你找我的手下,问当初你推季淑然小产的内情?”
姜梨说不出话来。
“是关于府上的一些事。”姜梨一时有些摸不清姬蘅的来意,也不知如何掩饰,想着赵轲应当把自己这边的所有事都说出去了,便没有隐瞒。
一日夫妻百日恩,柳文才和季淑然到底也有过多年的情义,纵然柳文才后来另娶他人,但多年以后柳文才再回燕京,季淑然与他有了骨肉,就能说明,季淑然怕是对他仍有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