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池鱼愤怒地回答。
咬着糖葫芦,沈故渊问她:“想吃烤鱼吗?”
于是,赵饮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池鱼丫头很是怨念地啃着一串香喷喷的烤鱼,见着他来,还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大哥。”
一觉睡了个踏实,沈故渊起身,吩咐郝厨子做了很多好吃的,池鱼跟在他身后,依旧在碎碎念:“您就算都安排好了,也先告诉我情况啊,不然我会很担心……还有哇,来府上拜访的人,怎么都去南苑了啊?不是应该来看您吗?您还有心情吃糖葫芦!”
赵饮马好笑地道:“有吃的怎么还不高兴啊?”
池鱼搞不明白了,他这是胸有成竹,还是事不关已啊?要是沈弃淮,肯定二话不说让她帮忙刺杀某某某,亦或是从谁的府邸里偷什么东西出来。但自家师父,她都送上门了,他为什么不用?
努努嘴指指旁边的人,池鱼不高兴得很:“他不让我帮忙。”
唇角微勾,沈故渊蹭了蹭她,心情不错地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赵饮马一愣,有点意外地看向沈故渊:“池鱼有心帮忙的话,咱们事半功倍,三王爷拦着做什么?”
池鱼不甘心,左右动弹:“如今四大亲王全指望您掌控全局,我担心您啊!”
沈故渊看着他,眼睛眯了眯。
轻哼一声,沈故渊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你老实睡觉就算是帮了我的忙了。”
于是赵饮马头一转,立马瞪着池鱼道:“你也是,一个姑娘家,瞎掺和什么?好好吃东西就成了!”
“不算利用。”池鱼耸肩:“大家互相帮助嘛。”
池鱼:“……”
眉心微皱,沈故渊睁开眼看着怀里这人:“你这是主动要求我利用你?”
“咳。”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赵饮马连忙道:“我是来说正事的,马上就是年终祭奠,宫中禁军调派挺大,我头一次接手,有点手忙脚乱,想跟王爷要个人来帮忙。”
“这有什么关系!”池鱼道:“只要能牵制住他,我又不怕住大牢。再说了,有师父在,我怎么都是周全的!”
“谁?”沈故渊挑眉。
“嗯。”沈故渊淡淡地道:“然后把你自己拖下水,说不定还得去大牢里呆着。”
“兵部内吏李晟权。”
“练完了!”池鱼挥舞着爪子,焦急地道:“琴课压根不是重点啊,师父,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想好了,沈弃淮做的坏事,我统统可以揭发出来,这样就能让他在朝中威信动摇!”
沈故渊看他一眼:“跟你有交情?”
“随他去。”困倦地闭上眼,沈故渊伸手将她捞回怀里,不耐烦地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关心那么多做什么?琴课练完了?”
挠了挠后脑勺,赵饮马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是同窗,一起念私塾好几年,后来他入了文官职位,我当了武将,一直没什么机会见面。最近才听闻他因为之前得罪了人,屈居内吏之位两年了。”
“可是……”池鱼紧张地道:“沈弃淮最近动作颇多,整天就在外头走动,上下关系打点得可好了!”
“你要这个人情,我可以给你。”沈故渊道:“但他要是不中用,我可拿你是问。”
莫名其妙地扫她一眼,沈故渊道:“我出去做什么?外头那么冷。”
“多谢王爷!”赵饮马欣喜地拱手。
“师父今天也不用出门吗?”池鱼眼里满是期盼地看着他:“不用去衙门之类的地方看看?再不济进个宫也好!”
池鱼啃着烤鱼看着他,觉得自家金兰大哥可真是单纯,人家来要人情,至少都提点东西,他可好,一脸傻乎乎地就来了。
“做什么?”微微皱眉,他不耐烦地扯了被子裹住自己。
不过,这样的人倒是让人觉得舒坦,没什么算计,坦坦诚诚的,可以放心信任。
沈故渊一个呵欠睁开眼,不意外地就能看见两只瞪得比月亮还大的眼睛。
“对了,知白小侯爷还让我捎个信来。”喝了口茶,赵饮马接着道:“最近沈弃淮正在拉拢内阁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李大学士,毕竟他在朝中说话的分量也挺重,沈弃淮派人送了不少礼物过去,还一同邀着游湖。”
朝中两党逐渐形成,开始针锋相对了,池鱼也紧张起来,每天起床就换好衣裳,身子紧绷地蹲在床边看自家师父。
李大学士?池鱼眨眨眼,总觉得有点耳熟。
毕竟是皇室宗亲,他们手里捏着的自然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别的不说,沈弃淮想娶余幼微,司命说八字不合,那他们就成不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也让他安心吧。”沈故渊道:“李祉霄他收买不了。”
“好说好说。”孝亲王搓搓手,终于是兴奋了起来:“他们给了咱们下马威了,那咱们也还回去一个吧。”
世上的人少有不爱财的,沈弃淮大把大把的东西砸下去,还有贿赂不到的人?池鱼很怀疑。
“这倒是可以商量的。”沈故渊颔首:“等有事情了,我必定派人去知会您几位。”
然而,傍晚的时候,有人穿着一身斗篷,来了仁善王府。
“故渊啊。”静亲王笑道:“咱们几个也不是要坑你,今儿个起,你要做什么,咱们这些当皇兄的人都配合你,如何?”
“池鱼,倒茶。”沈故渊淡淡地道。
池鱼委屈巴巴地看他一眼,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
宁池鱼从愕然里回过神来,伸手倒了茶,恭敬地递了过去:“大学士请用茶。”
本来是御书房互相坑蒙的紧张气氛,这两人竟然还调起情来了?孝亲王连连摇头,将池鱼丫头拉到旁边站着,低声道:“等事情商量完了你再说话。”
李祉霄扫她一眼,轻笑道:“三王爷还真是了不得,昔日悲悯王府里的郡主,如今竟然在您这里端茶送水。”
池鱼:“……”
“徒儿孝敬师父,本就应当。”沈故渊抿了口茶,伸手递了个盒子过去:“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有什么关系?”沈故渊戏谑地道:“就辈分来说,你也得喊我一声皇叔。”
李祉霄扫了一眼那盒子,并未伸手:“三王爷也行这贿赂之道?”
心口被这话一撞,池鱼不好意思地摆手,连忙从他身上站起来,咬牙低声道:“皇叔们都在,您注意些!”
沈故渊看他一眼,微微皱眉。
“没什么。”拉了她到自己腿上坐着,沈故渊深深地看着她,嘴角仍勾:“我高兴收了个好徒儿。”
李祉霄揣了手嗤笑:“若说贿赂,悲悯王爷今日给的东西,可不是这一个红木盒子能比得上的。原以为王爷有别的话要说,没想到和悲悯王爷却是一路的,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咽了口口水,池鱼有点脸红:“师父您笑什么?”
说罢,起身就打算走。
池鱼眨巴着眼回神,就见自己身后的人撑着额角笑倒在了太师椅里,一双美目波光流转,潋滟之间若骤雨初停,山色湖光上好。
“大人。”池鱼侧身就挡在了他前头,行了个礼:“您不看看怎么知道是什么?”
几个亲王都被她说得一顿,冷不防的,却有人失笑出声,声音清亮,听得人心里一跳。
“这种雕花的木盒,本就是常用来送礼的。”李祉霄嗤笑:“里头不是礼,还能是别的什么?”
“那我也不管。”池鱼抿唇:“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的确是礼。”沈故渊道:“不过不是我送你的。”
孝亲王哭笑不得:“池鱼,你师父不需要你护着,别看他这躲躲闪闪的,他心里清楚着呢。”
微微一愣,李祉霄回头看他:“不送我?”
面前的小丫头背对着他,背脊挺得直直的,很有老母鸡的架势,一板一眼地道:“他肯回来继续为皇室效力,已经算是难得了,各位王爷都是朝廷栋梁,这皇室兴亡也与你们息息相关,做什么全压在他身上?那万一沈弃淮奸计得逞,你们岂不是要全怪我师父?”
“这是三司使送进宫里给幼帝的生辰贺礼。”伸手点了点那雕花红木盒,沈故渊道:“大人不好奇是什么东西吗?”
沈故渊微微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
李祉霄顿了顿,想起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秋收贪污事件,犹豫了片刻,还是好奇地过去打开了那盒子。
“相信是相信,但……”池鱼抿唇,张开手站在沈故渊面前护着他,认真地道:“有本事归有本事,要他一个人做那么多艰险的事情,我不同意。”
温润的玉光流淌出来,惊得人睁大了眼。盒子里的玉观音捻手持瓶,眉目慈悲,雕工天下无双。
“池鱼啊。”静亲王笑道:“你在故渊身边也有点时日了,难不成还不相信自家师父的本事?”
“这!”抱出那观音来仔细看了看,李祉霄激动起来:“这是先父陪葬的玉观音!”
池鱼被他捏着两只胳膊,迎接着亲王们炙热的目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师父又不是万能的。”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惊得池鱼都往后退了半步。
“别。”沈故渊摇头:“我初来乍到,这朝中规矩,沈弃淮比我熟悉得多,暗中的门路也比我更清楚,单论胜算,他比我大。”
沈故渊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幼帝赐予我的,宫中记有来历,是钟无神送的东西无误。”
“不不不!”孝亲王蹭到他旁边坐下,笑得脸上褶子都皱成了一团:“本王的意思是,有你在,咱们就可以放心些了。”
“这狗娘养的东西!”李祉霄气得浑身发抖,双眼血红,左右看了看,见墙壁上有挂着的佩剑,取了拔出剑就往外走。
沈故渊面无表情地把池鱼扯了挡在自己面前,道:“别想全扔我一个人身上,搞不定。”
“哎!”池鱼回过神,连忙喊了他一声:“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四大亲王眼睛都是一亮,相互看了看,齐刷刷地盯向沈故渊。
怒不可遏,李祉霄没理池鱼,也完全不顾自己是个文官,提了剑就往外冲!
“是啊。”沈故渊不紧不慢地道:“我没砍他手臂,但他现在要用这些人是不可能了,除非他知法犯法,李代桃僵。不过,只要他敢动,就会有把柄落在咱们手里,现在,沈弃淮才是该着急的那一个。”
池鱼呆愣地回头看看自家师父,又看看桌上那半开的盒子里的玉观音,咋舌道:“这怎么会是陪葬的东西?”
激动地一拍手,孝亲王转头,满脸兴奋地看向沈故渊:“秋收贪污的案子,牵扯了太尉府、三司使,连带着宣统领也入狱。这三个人,可都是弃淮的左膀右臂啊!”
沈故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李大学士一生清廉,但为官十余载,积蓄也是不少。他对什么都很吝啬,但是对自己父亲的陪葬品却是大方得很。这玉观音是最主要的陪葬之物,价值千金,乃他一生积蓄购得。”
“可巧。”静亲王挑了挑眉:“禁军前统领宣晓磊的案子在我那儿,知白在审他。”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陪葬品都被人买成贺礼送进宫了,那李大学士生父的墓……怪不得他发了狂,这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
“说起来,三司使钟无神也牵扯进了贪污案,最近正在他府里取证,三司使一职已经由文泽章暂代。”义亲王道:“这件案子,交到本王手里来了。”
池鱼摇头,唏嘘道:“钟大人也真是不小心,怎么就买到了这么个东西。”
“在,由本王负责。”忠亲王点头。
沈故渊轻笑:“这玉观音出土之后卖到了三千金,乃翡翠斋镇店之宝。钟无神也不是故意要买它的,只是它最贵,最利于他的赃银销掉,所以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个东西。”
等等!孝亲王眼睛一亮,放了茶就站起来看向旁边的忠亲王:“杨延玉的案子在审吗?”
要不是他恰好瞧见,这东西也就该被放在国库里,不见天日了。
朝中的变化么,无非就是……
池鱼嘿嘿笑了两声,凑到自家师父身边,替他捶腿。
池鱼轻笑,把茶盏塞进他的手里,将他按在了旁边的太师椅里,低声道:“您仔细想想,自从三皇叔回来,朝中有什么变化?”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沈故渊哼了一声:“别来这一套。”
这还怎么冷静?孝亲王瞪眼如铜铃。
“我这不是怕您不耐烦吗?”池鱼嘿嘿笑了两声:“每次我问您问题,您都不乐意答。”
“皇叔。”旁边的池鱼笑眯眯地端了茶给他:“您先冷静冷静。”
翻了个白眼,沈故渊道:“那也是因为你问的都是些无聊的问题。”
一看他这态度,孝亲王不乐意了:“故渊,你太乐观了,那沈弃淮朝中党羽众多……”
“也不都是啊。”池鱼眨眨眼:“比如徒儿一直很想知道,您为什么什么都知道?那玉观音,既然三司使都没认出来是李大学士生父的陪葬,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直接对上也没什么不好。”沈故渊依旧很从容:“不破不立。”
沈故渊一顿,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碰巧以前听说过这件事,也看见过这个玉观音。”
朝中的形势不明,少部分人跟着站队,大多数还在观望。可今早送来他这里的奏折,比以前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是吗?”池鱼歪了歪脑袋:“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就算不篡位,让他继续把持大权,也不是个事儿。”孝亲王叹息:“原本以为你回来了,能不动声色把大权收回,谁知道沈弃淮反应那么激烈,直接与咱们对上了。”
板起脸,沈故渊不耐烦地道:“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再去练一个时辰的琴!”
“他凭什么篡位?”沈故渊挑眉:“不是沈氏皇族血脉,名不正言不顺,除非他杀光所有沈家人,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垮了脸,池鱼道:“您看,您又这样。”
忠亲王回头,满脸严肃地道:“真等到他篡位那天再急,就来不及了!”
沈大爷不高兴了,翘起腿看着她,一副“老子就这样,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表情。
“目前来看,沈弃淮不过是示威,将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展示出来给各位看而已。”旁边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沈故渊道:“各位这么着急做什么?”
池鱼挫败地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个躬就跑去抱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