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怕极了,简直不能成句,楚彧随口替她?说了:“让你?给被关?在慎刑司里的?佩儿下毒,是吗?”
玉蝶不住磕头,哽咽着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也只是听主子命令行事……”
燕摇春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忍不住开口发问:“那?冬儿送酒也是她?指使的??”
玉蝶哭哭啼啼道?:“这件事情,奴婢并不清楚内情,不过奴婢此次去见冬儿,确实是主子命令的?,奴婢和冬儿并不熟识,只听主子提起过一两?次……”
“那?朕问你?最后一件事,”楚彧双目紧盯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问道?:“惠昭仪杀了佩儿,构陷燕容华,想必她?和尚氏女之事脱不了干系,惠昭仪背后的?人,是谁?”
玉蝶渐渐止了哭声,殿内便安静下来,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她?才用微微沙哑的?声音,低低道?:“奴婢不敢妄言,但、但是主子曾与宫外?通过书信……”
楚彧步步紧逼:“宫外?哪里?”
“甘、甘泉宫……”
甘泉宫,是懿安太后!
燕摇春当?时震惊了,她?下意识看向楚彧,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唇角微微勾起,在烛光下竟透出?几分讥诮的?意味。
……
夜色清寒,霜风冷冽,廊庑下的?宫灯显得有?些昏暗,留春殿内烧着炭盆,空气分外?静谧,女子正侧身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银签子,小心地剔着烛芯,不多时,火光轻轻地跃动起来,比方才亮了许多。
少顷,惠昭仪方才放下银签子,唤来一名?宫婢,轻声问道?:“现在几时了?”
宫婢:“回主子的?话,刚刚过了戌时。”
闻言,惠昭仪复又看向殿门外?,自?言自?语道?:“玉蝶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未回来?”
她?说完,顿了顿,对那?宫婢道?:“你?去看看吧。”
宫婢十分恭敬地应下:“是。”
她?正欲退下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便有?人进来了,灯火的?暖黄光芒映亮了来人的?脸,略显瘦长?,面白无须,带着几分客气礼貌的?笑,那?正是一个身着朱衣的?大太监。
李德福向她?作揖,行了一礼,这才道?:“奴才见过惠昭仪娘娘,给娘娘请安了。”
惠昭仪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李总管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了?”
李德福笑了笑,道?:“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惠昭仪去一趟乾清宫。”
惠昭仪问道?:“公公可知,皇上这么晚召见本宫,所为何事?”
李德福:“回娘娘的?话,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意,您去了便知道?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惠昭仪并不意外?,她?沉默许久后,才站起身来,面上的?表情甚至是平静的?,轻声道?:“那?便请公公带路吧。”
“昭仪娘娘请。”
……
惠昭仪到乾清宫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楚彧和燕摇春,以及跪在地上的?人,正是她?的?贴身宫女玉蝶。
惠昭仪的?步子微微一顿,很快便恢复如常,在楚彧面前站定,款款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这时,她?看见了楚彧手中的?动作,天子竟然在剥蚕豆,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豆壳拨开,露出?内里饱满的?蚕豆,他将豆子放到一旁的?瓷碟中,那?里已经堆起小半碟蚕豆了。
楚彧将瓷碟推到燕摇春面前,接过李德福递上的?帕子,一边擦拭手指,这才抬起凤眸,看向她?,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惠昭仪收回目光,微微垂下头,十分恭顺地道?:“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白示下。”
“愚钝?”楚彧竟笑了一下,道?:“你?是懿安太后挑选的?人,怎么会愚钝呢?”
他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一种陈述,惠昭仪下意识去看玉蝶,宫女正伏跪在地上,侧对着她?,脸色苍白无比,看起来像是哭过一场,神色有?些惶惶不安。
惠昭仪收回视线,轻声道?:“皇上的?意思,臣妾有?些不明白,不过当?初臣妾只是一介掌膳宫女,确实是得了懿安太后她?老人家的?赏识,才得以到皇上身边服侍,若说臣妾是懿安太后挑选的?人,倒也恰如其?分。”
“恰如其?分,”楚彧念着这四个字,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也并不生气愤怒,而是慢慢地问道?:“中秋夜你?冒充燕容华的?名?义,给朕送酒,唆使淑妃,毒杀佩儿,诬陷燕容华,这些都是懿安太后吩咐你?做的??”
惠昭仪的?表情也微变了些许,她?勉力一笑,道?:“皇上,这……”
楚彧的?眼神透出?几许锋锐之意,声音微冷:“朕之前与你?说过,不论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要牵连到她?,你?没有?记住吗?”
一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眸,惠昭仪顿时失了声音,她?忽然想起懿安太后曾经说过的?话来:那?孩子虽然看似冷情少言,却最重?情谊,尤其?是在低处,你?赠他一分,他便会还你?三分,所以哪怕得不到他的?喜欢也不要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总会帮着你?的?……
多年前,懿安太后把她?送到这个人身边,并告知她?对方的?软肋,惠昭仪便利用这软肋,做了许多事情,可她?没想到的?是,时过境迁,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软肋。
惠昭仪的?目光落在案几的?瓷碟上,那?里盛着半碟剥好的?蚕豆,她?有?些出?神地想,与其?说是软肋,倒不如说是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