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原以为会很难说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 宋矜只觉得周身轻盈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雨丝风片吹窗而入,凉意吹在宋矜身上, 她不由微微紧张起来,却又强行镇定地看向谢敛。
谢敛容色清癯, 低垂着浓长的眼睫。
他将手里的书卷搁下, 恍若未闻般朝着她看过?来, “为什么?”
宋矜抿唇不语。
马车摇晃, 她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袖子。
以谢敛的聪明, 未必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出和离,所以她越发没有办法开口?解释。
“先?生如今位极人?臣,应当则一个能帮扶你的内眷。”宋矜只道。
按她对谢敛的了解, 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只要她和谢敛说清楚,谢敛必然也不会强行留着她,绝不会像别?人?那样尴尬难堪。
想?通这一点, 宋矜甚至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她微笑道:“我?体弱多病,先?生府中的中馈我?也掌不过?来。”
“不必你管这些。”谢敛看她一眼,信手将飞扬的帘子拉下来, “从今日起,家中一应事宜交给王伯便是, 你安心养病。”
宋矜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她斟酌道:“我?的意思是……”
谢敛打断她, “沅娘, 我?费不着找人?帮扶。”
这本就是她的一句托词。
她当然知道谢敛不需要找人?帮扶, 若是他需要, 早在回京之初就该在傅也平的施压下,主动亲近傅琼音。
他在避重就轻。
宋矜微微蹙眉, 打算重复一遍。
肩膀便微微一沉,她被人?扣住肩。浓烈的苏合香气扑面倾泻而下,谢敛目光沉沉,紧紧盯着她。
他的目光毫不遮掩。
有些说不出来的侵略性,令宋矜不太?习惯。
“沅娘。”他低低唤一句。
在马车狭隘的空间内,他微哑的嗓音压低了强调,有些说不出来的勾人?。
宋矜陡然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唤的称呼有多暧昧。
这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称呼。
“但?你总归需要一个身体健康的妻子。”宋矜别?过?脸去,压抑着心口?的不自然,“我?总不能占着对方的位置。”
谢敛仍瞧着她,没有做声。
他被打湿的袖子落在她肩头,有些沉重,墨香盈袖。
宋矜佯装镇定地说:“谢先?生是君子,我?信得过?你的人?品。即便是眼下没法继续查我?父兄的案子,来日有机会了,你必然也会帮我?……既然如此,我?眼下也不会强行占着你妻子的位置。”
空间狭隘,谢敛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上。
有些痒。
马车颠簸一下,她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宋矜一下子撞入谢敛怀中,对方握住她肩膀的手骤然一松,随即握得更紧了。
宋矜想?要避开,却被他紧紧扣住。
她就被迫靠在谢敛怀里。
“我?是君子?”谢敛似乎是讽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沅娘,我?并没有要与别?人?成亲的意图,怎么谈得上占了别?人?的位置。”
宋矜挣扎一下,没有挣扎开。
这样坐着不太?舒服,她心口?砰砰直跳,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了半天要怎么回答谢敛,才陡然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了。
“先?生……”
“我?如今是罪臣之女,你该与我?划清界限!”
宋矜有些累,气喘吁吁地扶住他的手肘。然而谢敛微微侧脸,绵长沉稳的呼吸落在她耳廓,目光清冷镇定。
“我?不愿。”他说。
宋矜怔怔看着谢敛。
对方的目光落在她绯红的面颊上,轻道:“沅娘,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宋矜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总归,他眼下与她划清界限,对两人?都好。
“先?生一早便答应我?了。”宋矜微微仰起面,她不觉有些心虚,不敢真的问他的意见,“早在当日,便已然承诺好。”
因为不舒服,宋矜下意识挣扎一下。
谢敛扶在她肩背的手往上,托住她的后脖颈。
他垂眼对上她的目光,头一次不遮不掩地看过?去,嗓音微微发冷,“有人?许诺,便有人?毁约。”
宋矜道:“可许诺的是先?生!”
谢敛默然片刻,“你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自然。”宋矜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凝视谢敛的面容,心道没有人?比他更正人?君子了,“我?信你。”
话音未落,谢敛的手微一用力。
她不受控制往前靠去,面颊几乎贴在他跟前。
谢敛的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却又没有再进一步。他垂眼瞧着她,嗓音有些发哑,“现在呢?”
宋矜说不出来话。
谢敛的呼吸洒落在她鼻尖,起先?非常不适应,她几乎生出冷汗。但?随即,闻见他身上浓烈的墨香,又慢慢放松下来。
她甚至和谢敛同榻而眠过?,有什么信不过?的。
宋矜指尖微颤,抓住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