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稀奇,张瑾会有主动提出“带她玩”的时候。
姜青姝欣然答应,虽说她与张瑾互为敌手,但这不代表她就一定和张瑾相处不下去,不就是出宫散心,既然张瑾想哄她开心,那便让他哄罢。
于是第二日一早,姜青姝便换了身寻常百姓家的衣裳出宫了。
张瑾很早便在宫外等她。
他今日特意穿的一身玄青色衣衫,苏锦织就,袖口和衣摆处的暗纹皆是京城最好的绣娘缝制,华贵却又并不过分惹眼,再配上这张俊美冷淡的脸,几乎惹得路过的女郎纷纷驻足观望。
没有人想得到这是当朝一品大臣。
哪怕是朝中哪个官员在此,只怕也一时难以认出来这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张司空。
这些年,张瑾一贯穿着官服,便是穿便衣出行办事,也不会穿得过于花哨惹眼,再加上他气质过于严肃,时常让人忽视他的长相和年龄,只记得他是个位高权重的官员。
张瑾是考虑许久,才换了风格,穿了这一身。
还是府上下人说这样穿好看,显得不那么拒人千里,一定会让姑娘家喜欢,他才肯穿。
张瑾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心里很期待这一次与她的见面,也不会让其他人看出来,但也不知怎么的,这一次出门前却被周管家看透了他心情极好。
周管家问:“郎主此番是要去见皇帝吗?”
张瑾语气冷淡:“不该问的别问。”
周管家叹了一声,他极为反对郎主动心,掣肘越多,越难成大事,郎主自己明明最清楚这个道理,偏偏非但没能阻止小郎君沦陷,还让自己也陷进去了。
那女子……
她好看,聪明,高贵,手腕了得,又野心勃勃,当真在这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
但是,坐上那把龙椅的人,已经不能够用男女性别来衡量了,只是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
但凡郎主喜欢的是一个温婉柔顺、柔弱无害的女子,哪怕有些小脾气,有些小心机,那都无伤大雅,只要她手中无权、无势,关在后宅里都是一样的,能轻易掌控在手里。
周管家低声道:“还请郎主不要忘记了这一路走来多么不易,切莫因为情爱之事,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张瑾并未回应他。
他此刻满心只有那一抹属于女帝的影子,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他这一身,还有昨日,范大夫亲口告诉他,喝了这么久的药,也该初有成效了。
说不定他们很快就能有个孩子了。
张瑾想,等他们有了孩子,也许孩子的眉眼会有几分像她,无论男孩女孩,他皆会尽心培养。
张瑾就这样站在人潮中等着她。
突然间,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他还未转过身,眼睛就被一双柔荑飞快地蒙住了。
女子含笑的声音传来:“猜猜我是谁。”
“陛下。”
男人睫羽微落,扫过她的掌心。
“在外头也这么叫啊?”
他沉默片刻,忽然发现除了“陛下”的称呼,他好像不知该叫她什么,倘若也学着阿奚唤她七娘,又觉得这不是独独属于他的。
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把那双手拿下来,转身低眸凝视着她,手指拂过她的额发,“青姝。”
她一怔,仰头望着他。
瞧了许久,似乎不太自在地转过目光,轻声骂了句“真放肆”。
这天底下还没人直接叫她的闺名。
张瑾淡淡笑了笑。
“就当臣放肆这一回了,臣想这么叫陛下很久了。”
“好吧。”她挑眉觑着他,“那礼尚往来,我叫你什么呢?”
“不若便叫臣的字,定渊。”
张瑾,字定渊。
那是他二十岁身陷囹圄时为自己取的字,便是身处深渊,也定如泰山。
很少有人叫他的字,因为他好友甚少,尤其是位高权重之后,人人都以官位尊称他,不是叫“张相”便是“张司空”,连姜青姝都只是粗略见过几次他的字,还是之前偶然去他书房时,看到那些字画下面的落款。
“定渊。”她念了一遍,却说:“我还是喜欢叫你司空。”
“都好。”
他朝她伸出手,“走,我带你走走。”
姜青姝把手递给他。
冬至假日,不止官员休假,连百姓也会纷纷休假,但街市上依然会有不少商贩在来往吆喝,沿路挂满灯笼,人影幢幢,店铺林立,一派太平祥和的景象。姜青姝路过几个卖着糖人的小摊,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张瑾以为她喜欢,便掏出银子递给老板,“来一个。”
摊主笑眯眯地接过,拿了一个小糖人递给张瑾,张瑾拿到她面前,“给。”
姜青姝:“……我又没有说要。”小孩子才喜欢这种东西。
“便当是我讨你欢心送的。”
她犹豫片刻,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张嘴咬了一口。
甜丝丝的。
还有点儿黏牙。
张瑾看她被甜得眯起眸子,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便爱怜地笑了笑,他想着,女帝久被关在深宫,一定从来没有吃过这些民间的小玩意。
他不知道裴朔时常给她捎带她喜欢吃的甜点,只恨不得把所有她没见过的都带她瞧一遍。
他便拉着她的手,挨个儿去那些摊贩跟前,一会儿问她喜不喜欢风筝人偶这些小玩意儿,一会儿问她想不想要胭脂水粉。
姜青姝:“不要。”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个都不喜欢,他也不急,继续拿起一只极特别的翠色簪子,耐心温柔地边哄边问:“这个衬你,喜欢吗?”
男人面对真心喜欢的女子,总是忍不住为她花钱。
摊子上的女摊主见了,不由得笑道:“这位郎君当真疼惜夫人,我在此处多年,也甚少看见像郎君和夫人这样般配又恩爱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