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司空与陛下独处时间越来越长……
为何司空如此针对赵澄……
原来如此。
何其荒谬。
崔弈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回神。
他何其聪明,待冷静下来稍稍一想,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司空暗中染指女帝,却仍助他崔弈去夺后位,究竟是和父亲所说一样,司空是真心扶持他崔氏一族,助他崔弈成为下一个赵玉珩,还是只是利用他打压赵家,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事后再过河拆桥。
崔弈能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换成父亲知道了此事,大概也会生疑。
张司空遮掩的这么好,一定不允许任何人知道此事。
崔弈忽然背脊发凉、手脚冰冷。
不好。
他必须立刻离开。
崔弈正要迅速转身离开,邓漪却突然发现了他,惊讶出声:“竹君?”
这一声,直接惊扰了那边的人。
崔弈冷不丁对上了张瑾的视线。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少年今日一身雅致的青袍,端端直直地立在一片树影下,原是一番清新秀致的美景,是天子见了必会喜欢的模样。
只是,他的脸突然变得毫无血色。
那边,姜青姝和张瑾已经迅速分开,她在看到崔弈时也怔了一下,眼前两道实时同时在眼前弹出。
【司空张瑾正与女帝亲密,突然被竹君崔弈撞破,本就对崔弈容忍已久,这一刻彻底动了杀心。】
【竹君崔弈在清凉殿外撞破女帝和司空张瑾亲密,想迅速离开,却被张瑾发现,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杀心。】
张瑾看着他,嗓音喜怒莫测,“竹君来了。”
崔弈勉强让自己镇定,艰难地笑了笑。
也许自幼严格教养,让这少年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失态,哪怕此刻面临刀山火海。
他缓步走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低头行了一礼,“臣……拜见陛下……”
姜青姝回过神来,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朝他不失礼貌地微笑。
“竹君怎么回来了?”
“臣丢失了随身的玉佩,那玉佩是母亲给臣的遗物,对臣而言很重要,这才折返寻找。”
姜青姝朝邓漪招了招手,温声说:“你即刻去派人在这周围找找,有没有看到竹君的玉佩。”
“是。”
邓漪下去找了。
崔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片刻后,邓漪折返,禀报道:“回陛下,臣派人四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竹君的玉佩。”
没有找到。
崔弈垂睫看着地面,嗓音很轻,近乎透着惨淡的凉意,“看来……臣的玉佩不在陛下这儿,也许遗落到其他地方了,臣再去别处找找。”
姜青姝轻轻“嗯”了一声。
“去吧。”
“臣……告退。”
崔弈抬起手,复又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要离开,但才走了一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崔弈闭了闭眼睛。
他有些混乱。
他不能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向父亲传递什么,或是抓住什么可以保命的东西……
若是从前,无人知道赵澄假孕,赵澄还是最大的威胁,他就还有用。
可赵澄的把柄也在司空手中了。
他彻彻底底,没有用了。
司空也许不会给他机会告诉父亲。
天资聪明的少年,自小机关算尽,从未失手,却忘了这世上的事,总有他算不到的时候。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他能抓住的只剩陛下。
她会吗?
他蓦然转身,看向还坐在那的女帝。
她朝着他笑笑,笑得很好看,嗓音也很温柔,“竹君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注视着她明灿的双眼,似乎正执着地在里面寻找什么,可是,他沉默了很久,压抑着心头翻滚的苦涩和绝望,摇头道:“臣只是……忽然有些舍不得陛下。”
姜青姝没说话。
她看着眼前强撑着不失仪态的少年,一瞬间竟有些怜悯。
崔弈再次朝她抬起手,深深一拜,“陛下日后要好好保重,臣……先离开了。”
崔弈转身离去。
……
那一夜,竹君在回东宁宫的路上,找到了自己遗落的玉佩。
他母亲的遗物,何其重要,因为丢过一次,他便格外留心,按理说怎么都不会丢失第二次。
到底是中了谁的计,崔弈已经没有去想了。
他坐在宫室里,看着天边的太阳一点点渐渐落下。
黑夜缓慢降临。
风冷星稀,万籁俱寂。
东宁宫中没有点灯,安静得近乎诡异,没有宫人四处走动,连贴身侍奉的阿满,此刻也突然不见了踪影。
崔弈听到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平静地抬眼,看到宫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人影立在夜色中,冷漠地看着他,恰如暗夜里索命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