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么。
也许真是这样的道理。
太温柔仁慈的人,总是薄命,在以前的很多时候,霍凌又何尝不是和妹妹一样,希望殿下能自私一点,至少不要总是为家族和陛下考虑,为了两方都能周全,反而忽略了自己。
他多年筹谋,才让赵家一步步稳妥地走到今日,是家族亏欠他,他丝毫不欠家族分毫。
如果看到如今的赵氏一族拼命在他心爱之人身边塞了别人,并且这般争夺权势,他会怎么想?
也许会很寒心。
好在他看不到了,也算两不相欠,也多亏殿下不在了,霍凌可以果断地站在陛下身边,而不必再对赵家心存任何留念。
霍凌偏头看着霍元瑶,“我此去,不知要去多久,你……好好照顾自己。”
霍元瑶点头,“你放心吧。”
霍凌又说:“还有……”他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在妹妹面前竟却迟迟说不出那两个字,明明也没什么太过见不得的想法,但就是难以启齿。
为何难以启齿,这小将军自己也弄不清。
他迷茫了很久。
有时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些奇怪的想法,譬如云安郡主问他“跑得那么快,是不是已经心有所属”时,他脑海中就下意识蹦出那个两个字,明明也不是故意往那边想的,但一瞬间就觉得无地自容了。
他一直把陛下当成和殿下一样重要的人。
所以,他没有往那些方面想过。
只有那么几次。
但不可以。
殿下那么爱陛下,就算殿下已经不在了,他也不能这样,对不起殿下的养育栽培之恩。
这少年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迷茫,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时时念着陛下,也许是因为,在少年时最懵懂的阶段,第一次让他学会这方面的意识时,就是面前那一对的帝后。
因为经常目睹殿下有多爱自己的妻子,为何爱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有多好,所以才被影响了吧。
其实他自己……也许连什么是喜欢都没弄清楚。
应该是这样的。
陛下只是他很重要的人,他只是太在乎她、尊敬她、仰慕她了,才产生那样的错觉。
少年沉默许久,在妹妹探究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只说:“离开之前,也许我还应该进宫,向陛下告别。”
霍元瑶点头,“那当然。陛下虽是天子,悄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一直在心里当陛下……是亲嫂嫂,陛下那么好,又对我们那般信任照顾,阿兄去告别是应该的。”
霍凌垂睫,“……嗯。”
听到“嫂嫂”两个字时,他莫名心里一紧。
在郊外一直待了很久,霍凌才骑马回京,只是路过裴府时,他忽然有些犹豫,迟疑很久才上前敲门。
裴府不像其他气派府邸,门庭冷清,连守门的家丁都没有,听说裴府里的下人许多出身穷苦,裴右丞为人仁慈,收留一部分人让其在府中做事,也算是给其安身之所。
开门的人是一个年迈的管家,见到霍凌时愕然了一下,道:“阁下是……”
这少年素来的凌厉眉眼微微往下耷拉着,神情莫名不自然,似乎觉得自己唐突,拱手道:“在下宣威将军霍凌,有事想一见裴右丞。”
那人道:“我家郎主还未归家,不过……郎主早有交代,若是这几日霍将军造访,便问将军一个问题。”
“什么?”
霍凌怔住,没想到对方早就料到自己会来。
那管家温声说:“郎主问将军,既厌倦斗争,何不远离?将军就不怕这次离开,会和上次一样失去什么?”
既厌倦纷争,又为何要卷入到里面来。
也许和那些人纠缠着纠缠着,自己也没有办法成为双手干净的人。
就像他学会了饮酒一样。
而且第一次失去了殿下,第二次……或者第五次第六次,他会不会和段将军一样,失去陛下?
霍凌其实没有具体的答案。
他抬起清澈的眼睛,只说:“我也不想,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去,如果要失去……那也没有办法。”
“将军就不考虑别的选择,去争取一下吗?”
“我不强求。”
他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
那人微微一笑,说:“将军稍等。”
那管家进去片刻,出来时拿着一只长长的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