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甲中,状元是谢党的人。
能在张瑾出题的前提下考中状元,那状元很有些能耐,但以她那日看到的数据,此人似乎并不出类拔萃,难道是经验比较多的实干型人才?
而且此人无权无势,之前也并无才名,据她了解,也并非是这次春闱中的贡士,而是几年前通过会试,进士考了两次才上的。
这样的人,勾搭上谢党,谢党居然也要了?
还真让他们押中了个状元?
姜青姝托腮思索,想了半晌,没想出其中关窍来,索性不想了,又开始操心翰林院的选拔问题。
翰林院,作为一个独立于朝廷的部门,属于是天子私人机构,有时可以近距离起草机密诏令,替代中书舍人的一部分职权,某种程度上能分割相权。
但,在游戏里的大昭朝,这翰林院用的并不算多,这里面的人多称为“翰林供奉”,而不是“翰林学士”。虽因距离天子近,很多学子以进入翰林院为荣,但主要是用来安置各种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文人的。
俗称:养闲人。
唯一的好处:里面的臣子会涨忠诚。
结合这些特点,姜青姝决定合理利用翰林院。
经过第一轮全范围殿试、第二轮小范围杏园实地面试、第三轮谢党人员大筛查,以及抽样调查部分卷子,她已经大概分出了三种可以被她丢去翰林院的人:
1.忠诚极端低的。
——翰林院俸禄不高,她可以通过控制俸禄防止他们私下受贿,杜绝这类人结党,等他们忠诚涨高了再说。
2.忠诚很高的。
——这种人当然就用来当成亲信培养啦,能不能力的不重要,主要是忠心,她下达的一些命令能认真办好就行。
3.出身世家的。
——翰林院既然名声不错,又象征着天子亲信,那她当然要接机收买一波世家的人心了,反正也没什么实权,影响力高的世家子弟通通进去好吗!
姜青姝一顿操作猛如虎,只差最后的按数值核实人名环节了,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原来已经天亮了啊。
她干脆不睡了,一边喝着浓茶提神,一边翻翻实时。
【兵部尚书谢安韫威胁齐国公世子王楷,王楷肝胆欲裂,将女帝逼自己做眼线的事全盘托出,但隐瞒了认罪书的事。】
就知道这人禁不起吓唬。
还好她并不是真的要他做眼线,她知道,王楷不管怎么交代,他在谢安韫这里是彻底失去信任了。
能破坏一个关系是一个,谢安韫可靠的队友越少越好。
【尚书左仆射张瑾在尚书省通宵到深夜,用了早膳之后,又入宫去中书省处理公务。】
姜青姝:哎哟。
发现一个和她一样通宵加班的。
张瑾同时兼任中书令和尚书仆射,一个人打两份工还没有加班费,这都这么认真,简直是资本家看了要落泪。
身为老板的她真是既欣慰又担心。
这个人太卷了,怪不得影响力这么高,最近谢安韫的影响力已经在缓慢地跌了,但张瑾还在涨。
可恶。
这个人到底要怎么搞啊!
张瑾完全不掺她和谢安韫的事,焉知不是故意作壁上观,这种人才是最为谨慎冷静,很难被拖入局中。
也是最难动摇的。
姜青姝才卷一晚上已经哈欠连连,她将名单折好揣入袖中,起身走到殿外,抬眼朝外面望去,正好看到宫中禁卫换班,薛兆披甲佩刀,刚刚入宫。
远远看到天子立在那儿,他有些惊讶,这个时辰衣衫齐整,难道陛下一夜未眠?
女帝什么时候这么勤勉了?
他上前拱手行礼,“陛下。”
打从谢安韫那事之后,薛兆这几日对她的态度恭敬多了,不像之前那般轻视傲慢。
她微笑:“正好薛将军在,又没到上朝的时辰,陪朕走走罢。”
“是。”
穿过紫宸门,抵达太极殿,东西两侧便分别是中书门下的内省。
步行过去并不远,姜青姝慢悠悠地往东走,薛兆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今日是放榜第三天。
朝会之后,新科进士需要入宫谢恩,再去国子监下的太学行释褐礼,仪式流程都有鸿胪寺和吏部的人安排,姜青姝只需要露个面,给他们拜一拜。
又是行程满满的一天。
她如今已是一天比一天忙了。
女帝一边拢袖慢慢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薛兆:“你可知,张相入仕多久了?”
薛兆低声说:“十五年。”
咦?
张瑾这么早就入仕了??
她很是惊讶,怪不得他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宰辅,别人还在死活考不上功名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干活了……
果然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她说:“若朕没记错,张瑾是楚国公之孙?”
“是。”
这个楚国公,是指袭爵之后的楚国公,第一任楚国公是开国功臣,爵位传了两代,便因功高震主居功自傲而皇帝抄家了。
问罪抄家之后罚为罪奴,到张瑾这代才赦免除籍,允许重新为官。
能单枪匹马地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确不简单。
姜青姝进了中书省,正在忙碌的中书舍人诚惶诚恐地过来行礼,张瑾看见她,微微蹙眉,随后起身朝她抬手一拜,“拜见陛下。”
姜青姝嘘寒问暖一下,发现张瑾的表情始终冷漠,看着她的眼神毫无波澜,一副“你来干什么妨碍我办公”的表情,俨然是那种上班时嫌弃老板过来查班的打工人。
姜青姝:“……”
对不起是朕妨碍你了。
她说:“快到常参时辰了,张相和朕一同去紫宸殿罢。”
天子亲自来接臣子去上朝,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她这样做,也体现了对张瑾的器重和厚爱,换别的臣子定然是忠诚暴涨,受宠若惊。
但张瑾冷冷淡淡地抬手,“是。”
这就没了。
显然,她和张瑾气氛并不融洽,很像是两个没有共同话题的人被强行凑在一起,姜青姝是大大低估了他的高傲。
摆驾回紫宸殿的路上,他们只能尬聊。
这是表达关心:
“张相身居宰辅之位,平时当好好保重,朕看你眼下青黑,不要太过熬夜操劳。”
“臣不累。”
“……”
这是聊国事:
“近来天气晴朗无暴雨,想来地方上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没有。”
“……”
她还想继续说话,就收到系统提示。
【尚书左仆射张瑾被女帝亲自接去上朝,一路听女帝说话,认为女帝是太闲了,忠诚—1】
姜青姝:???算了,爱咋咋地吧,这个人的数据她刷不了。
姜青姝去上了朝。
虽然张瑾本人对她做的表面功夫并不感冒,但天子如此礼遇张瑾,诸位朝臣看在眼里,都心思各异。
谢安韫亦在朝参之列。
他冷冷注视着姜青姝,她坐在上首,并不避讳他的目光,反而朝他坦然回视过去,上挑的眼尾弧度冷峭,挟着几分傲慢睥睨。
看啊!看啊!你以为朕还怕你吗!
她冷笑,她就喜欢看谢安韫想弄她又弄不了的样子,之前对她为所欲为,如今却看得见摸不着。
她最是知道如何激怒他了。
谢安韫目光幽暗,望着上方美丽而尊贵的天子,握着玉笏的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只需闭眼,便能回想到之前种种。
她把袖摆甩给他摸的样子,她躺在龙榻上给他抱的样子,以及她那日戴着幂篱,远远站在杏花纷飞中瞧过来的样子。
谢安韫便一直这般入神地想着。
朝会结束之时,便是众进士入宫谢恩之时。
谢安韫回神时那些进士已经进来了,他冷冷地伫立着,和为首的状元目光极快地擦过。
他们恭敬地下跪拜天子。
众臣和天子看着这些进士。
谢安韫在看女帝。
而队伍的最末端,原本跪在地上的裴朔突然抬头,双瞳淡淡扫向站在文臣之列的谢安韫,果然看到他在注视天子。
一些记忆极快地回闪而过。
裴朔垂眼。
他永远记得,前世被谢安韫囚禁的女帝,是如何死的。
那是皇宫被攻破的一日。
当时,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帝拿剑架着自己的脖子,明明怕极了,却咬着牙目光坚毅地对他说:“裴卿,君王死社稷,我不能逃。”
裴朔不喜拘束、更不爱朝堂,功名不过随手一考,绝不为权贵折腰。
临到最后,他蹲下身来注视着躺在血泊中、已经断气的女帝,抬手为她阖上了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
【裴朔忠诚+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