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敬佩的?”穆无暇的手依旧在发抖:“敬佩本王用四个馒头抵掉一条人命吗?”
桃花看了南王许久,轻声道:“王爷真是让妾身敬佩。”
“是。”桃花点头。
有人开始捡了石子儿往马车上砸,车身车顶上都是一阵乱响。
穆无暇皱眉,眼里带着血丝看向她。桃花微微一笑,像是安慰一样地柔声道:“若您真赔他一两银子,恐怕以后想撞贵人家马的贫民就更多了,死的人也更多,王爷做法冷血,心却是无比温柔。”
“草菅人命的东西!你们会遭报应的!”
喉咙一紧,小王爷的眼神突然就脆弱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别开了头。
外头的贫民暴动了,有人大喝:“皇家的人就是没把咱们当人,这都撞死人了,才给几个馒头?”
头一次有人理解他,不骂他是疯子。他真的不是疯子,只是想法跟他们不一样罢了。为什么跟他们不一样的想法,就一定要被认为是错的呢?他没有错,以后总会一点点向沈在野和父皇证明,他真的没有错。
说完,便拉着桃花回去马车上。
贫民暴怒,马车寸步难行,车外的护卫急忙道:“王爷,属下去衙门找人来救驾吧?”
穆无暇身子微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敢再瞧地上的尸体,只朝旁边的侍卫吩咐:“将他葬了,找到他的母亲和妹妹,一人给两个馒头!”
“别。”穆无暇皱眉:“去相府找人即可。”
“因为您是王爷,天子之子,而他只是平民,或者说是贱民。”桃花伸手将他扶起来,眼里也有波浪翻滚,但最后却只是笑着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就是有天生的贵种啊。”
到衙门找人,那就是京兆尹管辖国都不利,这些贫民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脚可能是蹲麻了,穆无暇想起身,却跌坐在了地上,半晌才看着她,呆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他死了,我却活得这么好呢?”
护卫一顿,还是领命去了。桃花听着车身上下被打砸的声音,抱着胳膊笑道:“王爷可真是宽厚善良。”
桃花抿唇,有些担忧地喊了他一声:“王爷?”
“不知者无罪。”穆无暇垂眸:“只是连累你了。”
四周都是贫民吵嚷的声音,穆无暇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怔愣地看着面前这人,许久都没动,也没说话。
摇摇头,桃花笑道:“这样的经历倒是挺新奇的。”
已经没有动静了。
半个时辰是早就过了的,不过今日来这么一遭,就算她回去晚了,沈在野应该也不会责怪她吧?
倒吸一口凉气,桃花连忙捏了捏他的脉。
报信的侍卫将话传给了相府的门房,门房没去临武院,倒是飞快地让人禀告了凌寒院。
男孩一愣,好像松了口气,又吐了口血,勉强挣扎着想继续说。穆无暇盯着他的嘴,却见那惨白开裂的嘴张合了两下,手里捏着的木柴一样的手腕,突然就失了力。
“这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秦解语站在凌寒院的院子里,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用告诉爷,让护院带些人赶过去就是了。”
桃花心里一震,转头看穆无暇,后者眼眶都红了,伸手捏着那孩子的手腕问:“你母亲和妹妹在哪里?”
“是。”家奴应了,躬身退下。
大概是被穆无暇这脸色吓着了,小男孩儿软了语气,小心翼翼地道:“那就半两吧?或者……给……给我妹妹两个馒头吃……”
姜桃花是申时出的门,现在已经快到酉时了。一个时辰未归,违背了相爷的吩咐,回来可有家法要受了。
人命这么不值钱吗?他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啊,却只值一两银子?
临武院。
穆无暇大恸,也蹲下来愤怒地看着他:“你跑出来撞马,就为了这一两银子?”
沈在野看了看时辰,问湛卢:“还没回来?”
“他……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小男孩儿又庆幸又带着些恨意:“撞死了我,就要给我母亲一两银子,否则……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湛卢低头:“爷息怒,姜娘子与王爷关系一向亲近,也许多玩了一会儿。”
桃花抿唇,低下身子凑近他些:“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