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愕然,“太子莫非要姑息养奸?这,这是昏君之举!”
刘盈摇头,“仲父嫉恶如仇自然是没错的,可正如舅父、汝阴侯他们所说,朝廷并无律令,说他们不许购买土地。纵然有错,也不是什么大罪。曲逆侯为民请命,让出上林苑,交给百姓居住,也是便民之举,百姓方便,皇家自然方便,仲父诛心太过,就是不对的。”
刘盈几句话,把陈平给摘了出来。
可是陈平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因为他太清楚了,这个竖子后面肯定有杀招。
果不其然,刘盈道:“只要将购买土地如数交出来,并且保证,日后在关中购买土地田产,都要如数上报,说清楚用途,经过御史大夫批准,也就是了。用不着治罪,诸位仲父劳苦功高,都是朝廷柱石,岂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自毁长城?”
刘盈侃侃而谈,义正词严。
周昌秉性耿直,还没有反应过来。
刘邦却是笑道:“我儿真仁慈之主,就这么办了。让曲逆侯负责收回土地,日后谁要还想购买土地田产,不管是本人,还是族人,隶臣,皆要上报御史台,听候御史台裁处!”
刘邦说完,又看了看尽数沉默的朝臣,又道:“此事看在太子面子上,朕不追究了,你们还不谢谢太子!”
谢?
弄成这样,我们还要谢他?
没法子,陛下说了,也铺垫到了这里。
“臣等谢陛下宽宏,谢太子爱护!”
刘盈忙道:“诸位仲父不必如此,身为晚辈,我敬重仲父们,也知道你们为了大汉不容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而为,照顾诸位仲父的。”
众人互相看看,脸色比哭的还难看,我们谢太子照顾,只是下回照顾经费,能不能少点啊?
诸臣散去,夏侯婴急匆匆返回府邸,而在夏侯灶也在。
“你怎么不去北军当差?”
夏侯灶翻了翻白眼,“吾父无能,唯恐累及家人,我先回来等候处置,或是杀头,或是流放,全在一念之间。”
瞬间夏侯婴的脸比锅底儿还黑!
这帮竖子,别的本事没有,怼起老爹来,那叫一个比一个厉害。
灌阿如此,夏侯灶也没好到哪里去。
“乃公世袭罔替的侯爵,除非谋反,谁能砍我的头?你那是杞人忧天,无稽之谈!”
夏侯灶立刻道:“这么说来,阿父应该无欲无求才对,您又何买那么多土地田产?”
夏侯婴脸更黑了,“你这个竖子,是真糊涂,假糊涂?我置办土地,还不是给你留的!”
夏侯灶才不买账呢,“阿父既然要给我,那就现在交给我!只怕您是想多娶几位小妾,留给她们的孩子才是!”
“你放屁!”夏侯婴挥拳就要打。
夏侯灶也不怕他,连忙躲避。
“阿父,我也是为了您好,老子就说过,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夏侯婴一怔,“我没说过这话!”
一句话,把夏侯灶给弄笑了。
“那是老子道德经上的话,您这点墨水,永远都说不出来!”夏侯灶无情嘲讽。
夏侯气疯了,“你这个忤逆子!我现在就打死你!”
“打死我也要说,您倚财仗势,巧取豪夺,早晚会有招来祸端的那一天。到时候子孙受累,可别怪我不认您。”
“你,你气死我了!”
夏侯婴怒火三千丈,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这个混小子说得还真有些道理。
“哎,别说了!从今往后,功勋贵胄,谁想再霸占田亩,却是不容易了。有周昌那条恶犬盯着,他才不会随便同意呢!”
这话却是一点错没有。
夏侯婴颓然坐下,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渐渐的,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关中土地,尤其是长安周围,不光地理条件好,还是天子脚下,无数人都盯着。
自从刘邦决定定都关中,萧何开始重修咸阳,不少人就动手了。
纷纷购置土地田产,按他们的买法,用不了太久,或是二十年,三十年,京城周围的土地,就要被瓜分一空。
再往下发展,就会侵占百姓田产,以至于弄得百姓破产,四处流散。
历史上的文景之治,另一面就是豪强快速膨胀,兼并土地,无所不为,尤其以关中为甚。
而这一次的事情,却是逼出了一条非常重要的规定。
这些功臣侯爵,他们享有朝廷给的府邸,如果再想购买田产宅邸,就要向御史台上报。
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的家仆,都是如此。
这个上报可不是走个流程,而是要说明土地用途,钱财来源,为什么一定要买……如果讲不清楚,对不起,御史台可不会答应。
这等于从根本上阻止兼并田产。
虽然说不可能百分之一百有效,但也能阻止七八成。
“陈平这个人啊,真是一条毒蛇啊!”夏侯婴扬天长叹。
夏侯灶却是吃了一惊,“阿父的意思,这是陈平想出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夏侯婴哼道:“他这个人并非出于利害,而是生性阴险恶毒,卑鄙无耻……吾儿要小心此獠!”
正说话之间,有人来报,“曲逆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