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如今跟她熟悉了,笑着道了一句,“就跟大嫂嫂一般么?”
折绾并不躲闪,点头,认真道:“对,就像我一般。”
她认可自己如今的好。
四姑娘挽着她的手,道:“大嫂嫂,往后我要是有不懂的,就写信来给你。”
她还想跟折绾说件事,“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买些地在闽南?”
折绾没有拒绝,两人凑在一块说买在闽南哪里好。赵氏瞧见了冷哼一声,再看玥娘,就开始心酸。
到底还是跟她离心了。枉费她掏心掏肺的。
赵氏撇过脸,宋玥娘本是要过去给个台阶的,瞧她的模样又转过了头。
二少夫人和四少夫人依旧是坐在角落里并不多话。但今日四少夫人还是动了心思跟折绾打好关系的。
她跟二少夫人道:“你就瞧她这种性情,便知晓将来不会对咱们怎么样。说不得将来分家也能多分一点。”
二少夫人是个不愿意多动弹的,并不愿意过去搭讪,道:“你去吧,我们够吃就行了。”
四少夫人就又坐了回去,“是,够吃就行了。”
但还是抱怨,“上回我给我家弟弟买了铺子,结果母亲就怨恨上了我。说我给这个买了,怎么不给大哥哥买。如今大哥哥大嫂嫂埋怨她偏心——好嘛,这倒是怪罪我来了。”
二少夫人劝她,“你往后别管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是还抱怨你母亲不给你好嫁妆么?何必还要上赶着回去照顾弟弟们。”
四少夫人叹息,“到底是弟弟,血缘亲族,难道还能彻底断开不成?我就跟你说说,别处我不敢抱怨的。”
二少夫人就指了指折绾,小声道:“你学学她——她是个狠心的,我听闻就是她的姨娘她也不管的。”
四少夫人:“这话怎么说?从哪里传出来的?你听谁说的?”
二少夫人就道:“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是听闻过此话的。”
四少夫人瞧了她一眼,二少夫人就道:“你可以拿去做人情,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四少夫人就笑起来,“多谢你了。”
男人们那边倒是俱在一起。英国公将人团在一处说家规,说去年众人做得不好的地方,说今年要做的事情。
他说完之后,便是刕鹤春对众人的勉励,“天道酬勤,你们定然要勤勉才是,不可懒惰,不可玩物丧志。”
刕鹤悯闻言,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而是顿了顿道:“我这次要去的是越州,越州是越王的封地,我便写了拜贴给越王。”
刕鹤春脸就冷了下来,看了他一眼,“是么?那你明日跟你嫂嫂一块去吧,她也是要去拜会越王夫妇的,已经跟越王妃约好了。”
刕鹤悯就道:“是,我也要去找大嫂嫂问一问闽南茶叶的事情。”
他起身,“趁着现在有空,我这就去问问。”
刕鹤春的脸难看得很。
就算是刕鹤悯不来,折绾也是要主动去找他的。她笑着道:“这些日子你忙得很,我就不敢叨扰。”
刕鹤悯确实很忙。回来之后走亲串巷,根本没有停过。他跟折绾道:“我是听闻了嫂嫂去闽南买地的事情,我听闻越王也有此意?”
折绾不敢说这个话,只是道:“越王是在意民生,不是在意我这个小生意。”
刕鹤悯笑起来,“嫂嫂真是自谦了。”
他说起越州来,“越州其实也有一些地方是种茶叶的。”
这个折绾知晓,她道:“我见书里面写:茶,越州上;碗,越州上。1越州茶碗倒是出名的。”
但是也仅仅是诗句中传颂几句,谁也没有真的去大规模种植过。折绾道:“我之前还想,是不是种得不好,没有让种的人得到钱财,所以就一直没有人去琢磨此道。”
百姓是很聪慧的。只要有人得了钱,便会跟着去做。
她把自己知晓的说出来,“越州的青瓷其实是上好的茶具。茶经里面写: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2”
她说话不急不缓,句句说到点子上,“到时候我的茶出来了,若是要在江南销出去,便想去买越州的青瓷做茶具。我们是要一套卖出去的。”
刕鹤悯见她还会思虑这些,不免正经起来,“是。若是嫂嫂到时候要帮忙,定然要开口。”
两人就说起此事来。四姑娘在一边听得懵,但也不准备接话。一转身,便见大哥哥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她咳了一声,但大嫂嫂和三哥哥都没有看向她。四姑娘无奈,只好将头低下去,当个看不见。
等回到苍云阁,折绾兴致高昂,刕鹤春死气沉沉。
他抱怨道:“你跟他说什么?说得还很高兴。”
折绾:“说了你不懂。”
刕鹤春:“我有什么不懂的?”
折绾开始去挑下午去越王府的衣裳,“你懂什么?你懂杂粮五谷种下去如何发芽如何长大?你懂当地百姓一两银子能吃多久能买多少东西?你懂茶叶若是进了越州,我掏银子去当地请人卖请人用瓷器装起来能让多少人活?”
刕鹤春气冲冲:“你未免也要小看人了!”
折绾:“那你说说——你下过田地么?你看过一年四季的粟米么?”
他都没有。但是刕鹤悯懂。折绾唏嘘道:“如今我是懂三弟为什么能做好官了,他是什么都做过的。今日说起来,他竟然还亲自种了田地,日日去看,跟当地的老农打成一片。我甚是佩服。”
刕鹤春就道:“每人擅长的事情不同,我的长处不在此,我在京都也忙个不停。督察院里,我哪里不懂?”
“要不是我在京都周旋,他能走得那么顺?”
折绾并不否认刕鹤春的辛苦,“是,你有你的道,我又没有否定你。”
刕鹤春深吸一口气,“——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知晓你上回说的是什么了。”
折绾:“什么?”
她上回说什么了?
刕鹤春:“红梗子开白花啊。是菽麦对不对?”
折绾诧异,“你问谁了?”
刕鹤春:“自然是问书!”
其实是去城郊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老农。
他甩袖子走了,折绾啧了一句,去了越王府里。转天刕鹤悯也去了越王府,回来跟折绾道:“大嫂嫂,越王请咱们都去一趟越王府。”
折绾若有所思,大概知晓是说袁大人的事情。果然就是如此。袁大人要跟着越王去越州了。
折绾不知道上辈子有没有这回事,但袁大人跟着去越州是好事。
袁耀也跟高兴,“我的剑一直指着闽南,这是我离它更近了一步。”
刕鹤悯要离开了。
一家子人去送,赵氏哭得死去活来的,抱着他道:“儿啊,做母亲的,哪里敢耽误你,你心狠,常年不着家,我只好在家里等着你。”
“但望你此去,平平安安,多多写信,免我悬望。”
刕鹤悯点头,跟母亲道:“我此去是为功名,不能孝敬母亲。玥娘虽然愚钝,却没有坏心肠,母亲跟她在一块作伴,我也是安心的。”
“只是母亲——”
赵氏正哭着,听见这句只是,心里就打了颤,果然就见儿子拉着她一边,小声道:“你和玥娘心胸都不宽,想来是为难大嫂嫂了的。你别不承认,玥娘都在信里面说了,我能斥责她,却不能斥责你。”
“如今我都要走了,只求母亲安心养身子,别再四处看人不顺眼,也别——”
赵氏:“……行了!”
她推着他走,“走吧走吧,你回来这么多日都没有说,我还以为自己躲过了。”
结果还在这里等着。
“你走吧,我并不愿意听。”
刕鹤悯叹息:“母亲,你想想先头的嫂嫂吧。若是你再不改正,难道还要大哥继续做鳏夫?”
赵氏恼怒:“你也觉得我错了?先头那个我即便欺负过,你说几句就算了,但这个你瞧着我能欺负她?!”
刕鹤悯沉默了一会,道:“先头的嫂嫂已经去了,我再多说也于事无补,现在的嫂嫂——母亲确实欺负不了。”
所以他这段日子看在母亲一直哭的份上,便没有多说母亲。
他叹息,“教母,教妻,也要你们听才是。”
赵氏:“快走快走——只望你记得多生几个孩子,我才安心。”
刕鹤悯走了之后,赵氏哭了好几日。刕鹤春瞧了没忍住道:“三弟一去,母亲魂都没了。”
折绾没搭理他这种没意思的话。
她精心打扮着去潘夫人家听戏。刕鹤春叹息:“你这整日忙得很啊。”
折绾嗯了一句,“是。”
她确实很忙。
刕鹤春给她挑了支金簪子插头上:“咱们得空去一次折家吧?跟岳母说说于妈妈的事情。”
折绾将簪子拔下来换了朵花上去:“上回不是说好了你去说吗?我不去。”
刕鹤春:“自然该咱们两人去,我来提。”
折绾坚决不去。
到时候嫡母不好说他什么,便要阴阳她了。
刕鹤春烦恼,“你还真是油盐不进。你不去,外人该说咱们夫妻不和了。”
折绾顺嘴一讥讽,“那你就做点和气的事情给外人看看!”
她喊萱月去让人套马车,“早点走,走晚了要堵的。”
但等到了潘家,跟潘夫人听了会戏,就有丫鬟来说,“老爷说,待会刕大人也来——他听闻刕少夫人在这里,说顺便来接刕少夫人回去。”
就有在场的夫人笑着道:“哟,还是你们夫妻恩爱。听闻上次刕大人还去太后宫里给你讨胭脂去了?”
折绾笑盈盈的应下,点了一出花为媒。
刕鹤春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台上唱:“他拿着兰花当野草,他拿着琉璃当玛瑙。他真是好歹不懂,黑白不分,糊涂颠倒一个大草包,我看他坐井观天,他的见识小。我看他桌子底下放风筝,出手就不高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