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由赶紧再次作揖,脸上硬是挤出几分悲容。
“六叔公见谅,本来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送六叔婆一程,谁知天公不作美,竟把我给困在了镇上,等施完粥,我定然会到六叔婆坟前,给六叔婆上香磕头。”
立秋抿着嘴直乐。
张由的消息太不灵通了,进村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想着去给六叔公问声好,或者打听打听六叔婆的丧事办得如何了。
现在做一副谦卑的样子,怕是太晚了吧?
六叔婆的坟坑都被大水冲没了,人只剩下半拉个头,张由上哪儿去磕头上香?
这不是往六叔公的心口上戳刀子吗?
他应该跟牛婶学学,在村里多雇几个人,帮他探听消息。
人不在村里,还想着在村里占个好字,也太贪了。
“三娃子有心了。”
六叔公沉沉地叹息一声。
他拄着拐杖,慢慢地踱到两口大锅跟前,看了看大锅的清汤底,就摇了摇头。
“三娃子,大雨过后,乡亲们要做的活儿可多着哩,你岳丈家里施的粥,怕是填不饱乡亲们的肚子,你赶紧带他们走吧,去城里,给靖西县来的那些要饭的吃去,村里的乡亲们就不劳你岳丈费心,回去替我带个好,就说我老头子多谢黄老爷记挂我们村的乡亲们。”
张由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六叔公,我也是一片好意……”
六叔公抬抬手:“三娃子不必多说,你和你爹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不就是趁着大房现在式微,遭全族人的恨,所以想踩着他成为族长么?
这小子也不看看是在跟谁斗!
从张氏立族开始,族长之位就一直从大房里头出,什么时候轮到其他八房指手画脚?
小小一个秀才,就想在族里掀起大浪,还太嫩了点。
“三娃子,你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去看看你娘吧,”六叔公“好心”提醒张由,“你娘这回做的事太过分,竟然哄骗好人家的女儿,把那些姑娘家卖去窑子里做窑姐儿,咱们老张家可从没有这样的事。”
“三娃子,你现在已经是个秀才了,得学会爱惜自己的名声,你娘干这种缺德事,那坏的不仅仅是你的脸面,还有咱们老张家世世代代累积起来的清名呀,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把女儿嫁到咱们老张家?又有谁敢娶咱们老张家的女儿?”
“莫说是咱们老张家,就是整个平阳村都要受影响,人家顾氏族长还没来找
我,那是顾及着咱们都住在一个村的情分,要是顾氏因为这件事来找我,我说啥?我能把你们一家子从张氏族谱上划出去吗?”
张由心头一震,再不敢轻慢六叔公。
“六叔公,我娘糊涂,求六叔公再包容则个,我这就回去说我娘一顿。”
他还只是个秀才,连举子都不是,要是被逐出宗族,那他如何去考举子?
到时候再有李谦之流往学正跟前进谗言,说他私德有亏才被驱逐出族谱,那他别说去考举子了,就连保住秀才功名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