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娜不是傻瓜,也不是从来没有坠入过爱河的少女。正因为如此,她才无法再继续以嬉笑之心应对比尔的话。直觉和经验一起发出双重警报,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发出信号——“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
“……我刚刚在开玩笑。”她抿了抿嘴,然后又半开玩笑地说道,眼睛里全是紧张和试探。
“而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比尔耐心地重复道,神色是说不出的坚定,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
伊莱娜倒吸了一口气,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留声机里传出了她最爱的那首曲子,但是她现在也完全没有心思听了。
她没有再继续和比尔对视,眼睛盯着不远处地毯上的花纹,似乎在默默消化这个消息,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绕着项链的流苏。
“梅林!这可真是……”她对比尔露出一个有点僵硬无力的笑容,用一种与故作轻快的语调说道,“……令人难以置信……我的意思是,出人意料……”
1995年预料之外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本来以为这一年终于要过去了,最后这几天也会平稳地结束,但没想到梅林不肯放过她,非得在年末给她的生活再添加一点戏剧性的转折。
天呐,她认识十几年的朋友竟然爱上了她!
“什么时候的事?”极度震惊的伊莱娜再次发问,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到底是想确认什么。
“有一会儿了,严格说起来,大概有七年了吧。”比尔给出的回答简直就是另一个炸弹。可怜的伊莱娜还处在上一个消息的余震中,没想到她的好友又马不停蹄地放出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七年?七年!天啊,威廉,你也太能……你确定吗?”伊莱娜听起来语无伦次,看上坐立不安。她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只是一种确认,因为比尔的话实在太令她惊讶了,但是在比尔的耳朵里,这话却含有一点希望比尔收回告白或者质疑他的真心的味道,让他不免感到内心酸楚。
但他还是压下了复杂的情绪,对伊莱娜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当然,莱娜,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还记得我们毕业那年的七月初,你带我去了一个麻瓜酒吧吗?”
比尔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把一缕挡在伊莱娜额前的深金色卷发挽到后面去,不想却和伊莱娜的手碰在了一起。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伊莱娜甚至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怎么了,亲爱的?”他们的动静引起了不远处莫丽的注意,她高声问道,“是不是有点冷?”
韦斯莱夫人一直觉得今天伊莱娜穿得有点单薄,一条裙子和一件呢子马甲可抵御不了寒冷,即使马甲上面有着可爱的刺绣!
“我没事,莫丽,一点也不冷。这里都生着火呢。”莫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伊莱娜只好尽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和声线,免得露出端倪。
莫丽看上去不太信服,比尔抽出魔杖给伊莱娜施了一个保暖咒。这时,离他们最近的莱姆斯主动提出去楼下给大家泡点热茶来,莫丽连忙使唤她那两个疑似在角落里捣鼓那些小玩意儿的双胞胎儿子去楼下给莱姆斯帮忙。迫于母亲的威压,那对活宝只好不情不愿地下楼去了,临走还吓唬了罗恩一把,惹得韦斯莱夫人给了他们后脑勺一人来了一下。他们夸张的痛呼转移了客厅里全部的注意力,也让伊莱娜松了一口气。
“嗯,因为我说霍格沃茨的毕业典礼太不刺激了。”她轻咳一声,接着比尔的话往下说,声音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天我们从酒吧出来,路过一家餐厅,餐厅里在放音乐。你说那首歌你喜欢,一定要拉着我跳舞。”比尔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他的眼神很专注地落在伊莱娜()
的脸上,让她不敢和他对视,“但是你太醉了,都站不稳。我们那支舞可能都算不上舞蹈,只是两个人在路灯下摇晃。从那天起,你在路灯下笑着哼歌的画面就时不时地在我脑海里浮现。”
说到这里,比尔的目光移到伊莱娜那一头富有光泽的漂亮头发上。那天晚上,伊莱娜的头发在她牵着他的手转圈时在空中飞舞,像一把半开的伞,散发出一种柑橘的清香,最后轻柔地打在比尔的手臂上。
伊莱娜沉默了。她其实都不太记得那天的细节了,她只记得自己那天喝了很多酒、跳了很多舞、然后一直很开心。
“哇,那也太久了……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呢?”伊莱娜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红色长裙,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悄悄地看了比尔一眼,“七年……”
“喝茶吗两位?什么七年?”突然,双胞胎中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沙发上的两人吓了一跳。
伊莱娜感觉自己差点就要心脏骤停了。这个活宝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原来她太过专注与和比尔讲话,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看见乔治和弗雷德在莫丽的严密监视下像两颗游走球一样在客厅里给大家上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疯了一样跳动,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比尔在轻拍她的后背。她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扇着风把新鲜空气往脸上扇。
“乔治或者弗雷德——”
“弗雷德——”
“好的,弗雷德,来一杯吧。如果五分钟后我还没有恢复,我还可以用这杯茶来泼你。”伊莱娜恶狠狠地说道,吓得弗雷德端着托盘跳到了比尔的那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比尔从托盘里端起两杯茶。.
“就是刚刚。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在谈论什么七年呢。”弗雷德嘻嘻哈哈地说道。
“我们在说霍格沃茨的七年——”
“我们在说毕业后的七年——”
也许比尔和伊莱娜是被梅林戏弄了,不然也没法解释平时默契良好的两人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同时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提问的弗雷德哈哈大笑,伊莱娜和比尔也没绷住笑出了声。
不过,心思敏感的伊莱娜为自己的脑袋已经牢牢记着比尔那从毕业开始的爱慕而感到有点羞恼,同时默默吐槽比尔给出的答案站不住脚——拜托,她只在霍格沃茨待了五年,哪有七年时光可以回忆?
伊莱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给了比尔一个自以为凶恶的瞪视,很难说这其中没有迁怒的成分在。
比尔对伊莱娜讨好一笑,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她。他又把弗雷德拉到一边,不知道兄弟二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弗雷德很快就离开去逗弄罗恩了。
弗雷德走后,比尔转过头来把茶递给伊莱娜,伊莱娜接过茶的同时还色厉内荏地瞪了他一眼,结果比尔竟然笑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没有在笑你,莱娜。”面对伊莱娜的死亡凝视,比尔连忙解释,“我只是很高兴,至少我还是让你把我的表白放在心上,不是吗?”
被比尔戳穿的伊莱娜耳朵根都红起来了,她端茶的手猛地一抖,裙摆上开出两朵深色的小花。裙子被弄湿的伊莱娜又气又羞,脸颊都染上了红色。不知道是不是怒火烧掉了她的羞赧和震惊,她抬起下巴,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承认道:“对,我是听进去了。我现在知道你喜欢我七年了——”
“——现在是爱。”比尔补充道。
“——你爱我——你别打岔——然后呢?你想怎么办?”伊莱娜现在是一个欠钱(准确一点应该说是偷心)不还的恶霸,妄图以狠厉的姿态和蛮不讲理的态度来赶走上门收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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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比尔完全没有被她气势汹汹的质问吓到,正相反,他感到更有把握了一点,甚至松了一口气。足够了解她的比尔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因为伊莱娜似乎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事实,甚至重新捡回了比尔熟悉的那个相处模式。
这种一方任性一方纵容的相处模式形成的具体时间已不可考,据某几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当事人亲属提供的消息,似乎从他们认识伊莱娜起,她和比尔就已经是这样相处的了。最开始比尔的纵容也许是源于对于朋友的爱护与同情,后来又加上了爱情。
而伊莱娜的小任性可以称得上是“恃宠生骄”,不含贬义的那种。不幸的童年赋予了伊莱娜超乎寻常的敏感性格和被动的社交风格,她尤为擅长探知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也许是比尔对她的纵容被她捕捉到了,在她自己几乎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现有的相处模式就已经形成了。
不过比尔又有点担心,这种传统相处模式的回归是否意味着伊莱娜对他的印象是不可改变的呢?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直视着伊莱娜的双眼回答道:“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爱你。”
比尔的这记直球让伊莱娜的脸更红了一点,她的双手紧紧捧着茶杯。要不是她现在在喝茶,比尔毫不怀疑她的手心会出现一个个被指甲掐的小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