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说的话一句都没有错。
赵宝山中举那日,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叔公当场开祠堂祭祖,三牲六礼,以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他祭祖回去,家中早被闻讯而来的亲朋好友和他们带的山货塞得满满当当。
父亲拉着他介绍那些已经分不清辈分的亲戚,脸上愁苦了十几年的皱纹舒展,佝偻的腰也直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搬到镇上早断了联系的远房表叔专程从镇上回来,给他送了银钱,还要将表妹许配给他,直言他是赵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后生,是振兴一族的希望。
那些兴奋喜悦,那些激动欣慰,到了钱良口中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是啊,在他这里只能谋得一官半职的举人,在谭积玉和钱良那里,即便不参加科举也能谋到。
而谭积玉和钱良的举人,将谋到赵宝山想都不敢想的高位。
相同想法的并不止赵宝山,四周与苏小小一样步行前来的学子,不少都露出了悲愤的神色。
甚至就连身侧的陈明鑫,目光都有些黯然。
苏小小心中奇怪,陈明鑫家境优渥,可不算寒门。
苏小小不禁问道:“明鑫,你到大余府来进学,你家立刻在大余府置办了宅子,陈家可不算寒门。”
陈明鑫摇头,叹了一口气:“县试上榜那日,我娘大喜,因事情繁多,第二日也是开了祠堂的。我见她告慰先祖,神情动容,心中便觉得极有压力。因我资质平庸,文宫只是茅屋,别说举人,只怕秀才都难以考中,辜负母亲厚望。我薄有家资,并不为吃喝发愁,尚且有此烦扰,家境不如我的定然烦扰更甚。”
那边,赵宝山的表情天人交战,显然听了谭积玉和钱良的话,在认输和不认之间反复衡量抉择。
最后,赵宝山惨然一笑,抬头,却是目光坚毅:“可以战败,但不能未战先降。我自己上场。”
“好!”
话音未落,便有几名文人叫好。
瞧着衣料寻常,应当同为寒门子弟,为赵宝山这份破釜沉舟的决心而动容。
邱灵均却是愣了:“搞什么?这就叫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赢了。”
钱良更是笑起来:“寒山社的人都听到了,不是我们不给机会,是他自己不肯认输,输了可不赖我们。”
谭积玉仍是冷着脸,眼神中有些意外:“你真要跟我斗诗?”
赵宝山却是直接道:“我先作。”
谭积玉点头:“好。”
随着斗诗的时间越长,围观的看客越多。
有后来者站在苏小小和陈明鑫的旁边,小声地询问这次斗诗的命题。
“是词斗,以今日见闻为题。”旁边有人回答。
词斗并不出乎苏小小的意料,双方都是举人,通常会摈弃古体诗,而选择作词。
以今日见闻为题也在苏小小的预料之中,这场词斗本来就是以口舌之争为开端,双方选定见闻为题,想来是要就贫富之争,门第之争,党派之争当众驳斥对方。
说话间,赵宝山的词已经写完了。
看着赵宝山面前的宣纸,不少人都露出惊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