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姑娘,这本来一件天大的好事,偏逢上了杀人案,尸体还是在你梳妆的那间屋里发现的,看来东书房暂时进不得了,沾上一股死人之气……”老奴才叹息一声。
“说的是,您说的是。”冷屏全无了精神气,一脸木然,紧张地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匆匆回屋去了。
她坐在床沿,点了一支灯火,惊魂未定,想要冷静下来。就在刚刚,梅县丞在一片嘈杂声中被绑出了府外,去了衙门,再到牢房;此处闲客都散了,灯笼大半都熄了,原先的热闹在一瞬间转变为死寂。冷屏的脑袋还嗡嗡作响,做了场梦似的。
她始终不敢回忆自己在漆黑的屋子里杀人的那些片断,但它却无可避免地在眼前跳跃。她看到吕继寿中了刀,在血泊里哀嚎,疑惑自己当时为何没在慌乱中逃跑,还那么坚决的,偏要置他于死地。
或许是出于她对陈同袍一直以来满怀的情愫,但这东西已在她心底渐渐消失。她逐渐明白,他的表面是冷静且成熟,但这理性是彻底的,一切事物都能被他视为可资利用的价值——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利益的信徒。
可他确实把一场杀人风波掩埋住了,通过文忠的霹雳手段,过楚子的人脉关系,不论如何,最终的结果是摆平了。光从这点看,陈同袍似乎并无过错,只是运用了世间的规则,恰好将规则执行得十分完美。
而作为其中的一环,吕继寿当是该死的,冷屏执行了应尽的责任,宛如天经地义,是那样的受人默许,这才是冷屏敢于捡起匕首,捅那第二刀、第三刀的原因。
“掌柜,看了吗?”过楚子手捻一份扬州按察司的批文,“此事惊动了省里,说此案要移交江都审理。”
文忠取书看罢,微微一笑:“都按着咱们的计划来了。那陈同袍怎么杀的人?”
过楚子想了一会子,便道:“我在知府处看了案卷,说是经县衙认定,在梅县丞被陈同袍叫离一段时间后,吕继寿才从过道进入东书房;不到半个时辰,见其尸首。县令等官员一致猜测,梅县丞有足够时间绕路前往东书房,而此前他曾调遣官兵过来,正是作为眼线,窥察吕继寿的行踪。”
“有无人证?”文忠问。
“有几个闲客作证,说杀害吕继寿的匕首曾被梅县丞展示过。”
“陈同袍不在案发地,那谁杀的人……”文忠沉吟不语。
“先别被这事分了心,”过楚子说,“徐工匠安排的怎样了?”
“他老实了,肯在这里呆上几天。”文忠站起来说道,“我也同意你的看法,只要隐瞒住翻修议事厅这桩事,那别的,便都可以自圆其说。”
“儿啊!”
泰州城外响起一阵凄厉的哭声,陈同袍顺着声音望去,见吕正甫肿着两个眼睛,大嚎着,身子颤抖,匍匐而来。
陈同袍大惊失色,忙跑了上去,和那几个吕府的奴才扶着他。
吕正甫埋在他的手臂上,呜呜哭着,朝前咳嗽一声,嘴角唇边都是鲜血。
“少爷在此处遇害,在下难辞其咎!”陈同袍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凶犯在哪?我恨不寝其皮,食其肉!”吕正甫竭力大喊。
陈同袍表情哀痛:“本县定会还您一个公道……老人家切莫伤心过度,请到衙门暂歇片刻。”
吕正甫不忘行礼,便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进城。
县衙的院子被打造成一个简单的灵堂。屋檐挂着素布,挨墙搭着灵桌灵牌,一口油黑的棺材赫然醒目。
吕正甫果然忍不住了,他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走去,趴在棺材上喃喃自语,疯了一般,在场者无不欷歔。
他满脸泪痕,披头散发地站起,转身向陈同袍()
就是一跪。
“吕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呀!”陈同袍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