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不仅有他的外室,还有一个青楼女子。”
刘吴氏提起这段,恨的牙痒痒,“你就算纳妾也要光明正大领回家,给我磕个头敬杯茶吧?如此龌龊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街坊邻居暗地里怎么笑话我,笑话我女儿,我们还有什么颜面在这沂县做生意。”
刘家在沂县开了几家铺子,有卖茶叶香烛的杂货铺子,也有陶瓷布匹等。
原先日子不错,刘吴氏的丈夫出事前正琢磨把铺子开到王都去,一直为此在外奔波,夫妻感情好,有商有量,刘吴氏也一直没有怀疑过丈夫会不忠。
“直接撞死也就罢了,偏偏吊着一口气!”刘吴氏面色有些冷漠,显然彻底心灰意冷。
“手中虽有几家店铺,但平日现银却不多,他那个样子,一天三顿人参灵芝灌下去,每日就要十几两。”
变故发生后,店铺也无法再妥善经营下去。
“公婆逼迫我卖了两家店铺救夫,越到后来我发现这里面就是无底洞。我私下问过大夫,他说这个情况就算倾家荡产的救了,好是好不了,也就是靠补药拖着,哪日断了,人就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拿了借据来家里要债。”刘吴氏双手用力交握,眼眶变红,眼神射出点点寒星,“他居然在外欠了一万多两银子!”
刘吴氏第一个反应就是,钱肯定叫那个外室骗去了,这个时候她再恨都没失去理智,没有钱,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去找了那个女人,你们猜怎么样?”
刘吴氏讽刺的大笑一声,“钱是被骗了,却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出现,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卷钱跑路的女人。”
之所以相信外室,因为刘吴氏发现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她身上的衣服首饰,都不是刘家能供应得起。
用刘吴氏的话说,“卖了他刘志泉都养不起那样的女人。”
这叫大家好奇起来,头一次遇到不靠男人养的外室,那她怎么找上刘志泉这种小老板,对方凭的什么人格魅力。
“一个,两个,三个……”刘吴氏苦笑,满是无力道:“他是什么样的丈夫,我又是个什么妻子,我活的这叫窝囊啊。”
成亲前,刘吴氏也是十里八方有名的爽利女子,长的漂亮又能干,刘家几次登门娶到的人,现在就被这么糟践。
丈夫把钱都花在别的女人身上,还倒欠一万多两,如今生命不保,公婆又要逼着刘吴氏把剩下的店铺卖了买药治病。
刘吴氏知道自己不会做生意,即便会,这样的世道也不会允许女子抛头露面和男人谈笑风生谈生意,铺子要卖,但钱却不可以拿出去。
“没了昂贵药材,死拖着拖了月余,刘志泉闭眼走了。”刘吴氏声音平静,甚至是冷漠,“我公婆开始在邻里散播谣言,说我怕受刘志泉拖累,晚上捂死了他。”
这种事顺便喊个大夫过来,都能证明真相。但所谓流言,众口烁烁,就能叫人全身浸在污水大缸里,有嘴说不清。
“后来,我公公…()
…”
刘吴氏的指甲狠狠掐着手心,“他拿了一根绳子吊死在我房门前。”
光这一件事传出去,刘吴氏的名声就完全毁了。
离开蒙都和陆氏,陆安然见到了各种人世间最大的恶意,也发现了那些个怀有坚强信念依然为此挣扎的人。
他们受命运捉弄,但他们不可怜,因为他们勇敢。
勇敢的人不需要同情,只需要敬畏他们。
刘吴氏也是如此,她吸了口气,很快又说道:“我婆婆恨我,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折磨我,我不在乎,就算她故意打开后门引野男人进屋,我把菜刀横在脖子前,谁要想欺辱我,我就血溅三尺!”
女子为柔,骨血中却也有烈性。
“但让我心寒的是……”刘吴氏垂下眼眸,露出撕裂伪装的坚硬外壳后那点脆弱,“我女儿受婆婆挑唆,用各种话语侮辱我,甚至拿簪子刺在我胸口。”
刘吴氏闭上眼,笑的比哭都难看,““你怎么不去死。”她刺我的时候,就喊了这么句话。”
那个憎恨仇人般的眼神,比胸口的伤更叫刘吴氏痛彻心扉。
孩子或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刘吴氏突然厌倦了,她不知道这样活着为了什么,这个刘家还有什么值得她守候。
她可以抗争公婆保留住和女儿的一点栖息之地,但抗争不过这个世道。
“鹿姑娘问我,愿不愿意“死”。”刘吴氏看向陆安然一行几人,眼角犹带着红色,面容在苍白中透出决绝,“换做你,在黑暗中抓住一道光,会不会因此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