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说去花楼品酒的云上公子出现在吉庆坊。
这日,稷下宫放旬假,陆安然留在家中指挥春苗制药茶。
“紫苏、佛手、百结花各一钱,清水煮开再加三钱冰糖。”
春苗加料的动作一顿,抬起脑袋来,困惑道:“是三钱吗?奴婢怎么记得没这么多。”
陆安然一本正经道:“没错,你听我的就行。”
“哦。”春苗想想也对,她家小姐虽不走医道,可制个药茶还不是信手拈来。
云起就是这个时候进来,哂笑道:“加这么多糖,也不怕齁死你。”
陆安然洒了一把麦冬后瞥了他一眼,眼神分明写着就你话多。
春苗懊恼,她又让小姐给骗了。
用特质的银筷子往汤锅里搅了搅,擦干净手道:“奴婢给世子爷斟茶,早上还做了些糖蒸酥酪,世子要不要尝尝。”
云起抬手扬了扬,春苗喜滋滋的下去忙活。
嗅了嗅味道,问:“煮的什么?”
“紫苏佛手茶。”还需小火煮一个时辰,陆安然从厨房出去,道:“春属木,气机生发,阳气大盛,易致火性炎上,喝点药茶可健脾养胃,升清降浊。”
“要不是了解你,差点让你这一通道理给骗了。”云起轻笑:“说穿了不过嘴馋二字。”
陆安然蒙面下的脸难得一红,口吻却持着淡定:“世子可听过俗语,看穿不说穿。”
小院高大的桂花树下,摆了一副桌椅,两人走过去时,春苗正好沏了热茶摆上。
云起撩袍坐下,望着桂花树绿意盎然的嫩叶,轻叹:“你不知道,袁方个贼油头什么麻烦都想着往我提刑司扔。”
听了事由,陆安然道:“世子就坡下驴,也没吃亏。”
云起呵笑道:“我就是考虑到此间不寻常,才顺势接手过来,这会儿苏霁正在问话,不过想也没多大用,关键还在于凶手做这些事的目的何在。”
“先是荣安县主,君桃,顾二爷,再是忠武将军的灵牌。”陆安然眼眸微垂,眉心一拧,“凶手似乎针对顾家。”
云起转了转手中茶杯,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你曾经说过,死者之间的共通处在于都和如今的家主有直接关系。”
“嗯,哪里不对吗?”
云起用食指在桌上点了一下,摇头道:“不,只是我在过来的路上重新梳理了一番,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
陆安然眉宇间露出一抹困惑,云起给了两个关键点,“竭海,忠武将军。”
从陆安然还未进王都开始,她就听到了关于忠武将军的英勇事迹,最直观体现在城外那座引人注目的将军坟。
王守仁早已死在竭海,他的名字却在王都再现。
李何通过竭海一役得已封赏,晋为狼山大营副将。
杜问致从一个百夫长提升为上府左果毅都尉,也是因竭海战功。
还有顾府。
因着顾成峰战功斐然,才许得整个顾府鸡犬升天。
归根结底,都和竭海有关。
陆安然手中握着的茶杯一紧,心中某种想法脱口欲出,豁然看向云起,道:“徐都尉,薛府,蒋府……”
云起五指扣着茶杯压在桌上,眉尾一挑,“王都城天子脚下,各家族林立,所出名门子弟比之其他地方加起来都多,这么些人里面,有多少能平步青云,宗耀门第。”
“越繁华锦绣之地,越有暗流涌动,再是长戟高门也需要子孙世代维系,不进则退,犹如群狼环伺,一旦倒下,顷刻分而食之。”
“所以,凡大家族最看重后代培养,以期代代昌盛,延()
绵不绝。”
云起说这些,只是为后面的话铺垫,好使陆安然更容易理解,幸好陆安然非愚钝的人,看她神色了然,便继续道:“振兴家族最有效且捷径是什么,为官。”
有权便有了势,后何愁无钱。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最难得,在王都众大家族中当官不过举手而来,但难在当什么官,走谁的门路。”
就算皇帝励精图治,想要肃清官场歪风邪气,也要碍于各势力纵横交错,而相互牵制。
所以自开朝以来,就有不少家族明里暗里送家中子弟入官场混个差事。但也有坏处,这样的官职基本上都是闲职,混一辈子也不过碌碌无为,聊胜于无。
“想要有所作为,***进爵,日后在朝堂有立足之地,只能通过两条路。”
云起拿起一块糖蒸酥酪一掰为二,两手各抓一半,看左边:“拜当朝大儒为师,同平民一般科考,”视线往右,“入伍挣军功。”
普通人,例如远在蒙都县署的于得水,就算榜上有名了,想要从此官场亨通也是痴人说梦。说白了,就算去庙里烧香还需要庙祝引路,宦海浮沉,内中复杂稍一步不慎,有可能万劫不复。
大家族的倚仗在于人脉,如果自己争气,又有人给你铺好路,想要步步高升也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