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烨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袁彩差点没认出来他。
她站在远处定睛凝视了许久,直待许烨向她微笑着挥手,袁彩才朝前走了几步。
隔着车窗,袁彩看见坐在车里的星夜,他手上拿着一本发旧的书,像是被书里的内容迷住了,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事物。
“听说你……”袁彩顿了顿,似乎等着许烨接她的话。
“是的。”许烨很有默契地答:“以前没听说过‘血社火",后来跟着星夜师傅四处游历,觉得人类之精神无不过是超然洒脱,明了又暗,深了又浅,不过一场生死一场梦。”
袁彩笑笑:“你现在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不知何时,星夜把车窗摇了下来,眼睛虽还盯着面前的书,却问道袁彩:“安母最近精神如何?”
袁彩随之一愣:“你知道我去过安家?”
“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你这次来,是向我道歉的。”星夜嘴角一提,勾起的眉梢不见亲***和,却又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宽广洒脱。
袁彩从不信鬼神,她也不觉得谁会是神,但这一刻,她似乎能理解这一带村民为什么把星夜称之为“神”。.
好像能看得透生死的,就能有个神样儿,能看得透名利的,就有了仙气儿。星夜是前者,许烨是后者,才稍稍有了些眉头。
袁彩又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起安镇曦讲到的那段过往。
安母得知安婧的死讯后,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端端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就像从没来过这个世上一样。
第二天夜里,安母突然在家里唱起了歌,一首儿歌民谣。安母说这是安婧小时候哄睡时,她一直抱着哼哼的那首。安镇曦劝慰母亲,没用,怎么劝都劝不动。
安父重男轻女,但在安母眼里,两个孩子都是她拿命换来的,怀胎十月的苦都是一样受过来的,没什么轻重之分。
她把安婧生前最宝贝的玩具都装进箱子,书本,奖状,同学录和纪念册,就连衣服也打包起来,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拖着两个***袋往后院走。
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像一条条扭曲的黑色丝带,缓缓上升。它带着刺鼻的气味,让人感到有些窒息,安母却毫无反应。在火光的映照下,烟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使者。
直到烧起的灰烟传进屋子,安镇曦才猛地惊醒,披着外套赶紧往后院跑去,他抱起傻笑的母亲,大声呼喊着还在沉睡中的父亲过来帮忙。
那天夜里落了一场小雨,安镇曦也分不清母亲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他只是匆忙地拿袖子在母亲脸上抹,边抹边喊:“妈,别这样,妈,求你了,别这样。”
父亲醒来的时候,安镇曦早已把烧着的东西弄灭了。他想不通,明明下着雨,怎么还能燃起这么大火。
汤景茜扶着平日里痛恨的婆婆,同为母亲,这一刻她也不自觉染上几分哀痛。
让活着的父母接受子女的死,哪是一件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