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绣高、乐先干果子叉袋儿,缕金香药、雕蜜煎、砌香咸酸、脯腊、垂手八盘子、珑缠果子,哪里是他这汉朝土包子见识过的?然而这还只是前菜的果子拼盘,真正的主菜还在后面。
炊鹌子、荔枝白腰子、奶房签、三脆羹、羊舌签、萌芽肚眩、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琳琅满目,纷至沓来。
赵禅吃到劝酒十味后,已是月上中天。他腆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夸赞张俊排场大,朕心甚喜。
张俊说臣何德何能啊,想当初蔡太师的排场可比臣大得多。
等到他回到宫中之后,才想起来忘记提北伐的事情了。
不过不要紧,不是还有明天呢吗?明天再说吧。
十月十五日,和秦相勾栏听曲。
十月十六日,和秦相勾栏听曲。
十月十七日,和秦相勾栏听曲。
十月十八日,赵禅啊,赵禅!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兴复宋室,还于旧都的伟大志向呢?怎能天天沉迷于莺歌燕语之中?
十月十九日,和会之勾栏听曲,金人很可怕,但有会之在,所以不可怕。
会之最好了。
果然大大的忠臣啊,张俊、万俟卨,还有朕最喜欢的会之。
赵禅随他爹,喝高了也有些游侠子气,醉醺醺地搂着秦桧,大声畅谈着未来。
秦桧只是陪着笑,然而在眼睛深处,却是不易察觉的不屑。
对秦桧有了滤镜,随后秦桧的请求赵禅也一一答应,这还不够,赵禅大手一挥,给秦熺的儿子擢了两级。
秦桧诚惶诚恐,跪在地上请求赵禅收回成命。
赵禅哈哈一笑,表示朕与会之情同手足,你儿子就我儿子。
看样子,赵禅已经忘了北伐的志向。
秦桧还觉得不够,便给赵禅塞了很多美女。他知道吴贵妃总和赵禅进言,所以便打算多进些美女来分润一些恩宠。
他倒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从赵禅对自己的态度来说,应该会对吴贵妃矢志不渝恩宠非凡。
然而他想错了,自从那些美女入宫,赵禅就再也没临幸过吴贵妃,甚至连见面也不曾有。
见她?见她干嘛?赵禅是这么说的,但他不愿意承认,他现在是贪图享乐混吃等死,对于总劝谏他的吴贵妃,不是厌烦,而是羞愧。
羞愧于自己竟然不如一女子。
秦桧的目的也达成了,一直到十一月金使来到临安,官家也从未提起北伐的事情。
赵禅最近这些日子过得很快乐,不必去想那些忧心的事情,朝政都交给秦桧,自己不是去张俊家里蹭饭,就是和万俟卨一起勾栏听曲。但老刘家的祖传技能还是没忘,走到哪里都不忘了带上杨沂中。
会之好是好,但他说的没错,不怕本人好,就怕部下作怪。
他也曾问过杨沂中忠于谁,得到的回答是他本人。
赵禅信了,欣慰地拍拍杨沂中的肩膀,说和朕好好干,朕不会亏待忠臣。
杨沂中几次喉头涌动,却把想说的话压在心底。
秦桧不是没有找过他,但每次他都是虚以为蛇。在杨沂中的心里,只有一片天,那就是官家。
金使来了,趾高气扬。
赵禅很是不喜,当年他在益州,哪怕只是坐拥区区一州之地,也没人敢同他这样讲话。而他现在同时拥有汉吴之地,却要对魏国屈膝称臣吗?
他只是笑,等到散朝之后,对秦桧说难不成朕今日就要效仿孙权,成为大魏吴王?
还是说,人到了江南繁华富庶之地,就会失去进取之心,一步一步地成为孙权,只图偏安一隅?
“不能拼命啊,拼命还怎么享受繁华呢?”秦桧是这样说的:“金国势大,若鱼死网破,打胜还则罢了,败则生灵涂炭,官家会也如那蜀汉后主刘禅一般归为臣虏。”
“那韩世忠与张俊,果然能抵挡金军吗?”赵禅皱着眉头问道。
刚刚会之cue了一下刘禅,让他很是不喜。
另外秦相竟然称呼大汉为蜀汉,这让他心里更有些不痛快。
忽然之间,可能就没那么喜欢秦桧了。
“他们当然没问题。”秦桧打着包票。
“那既然能够击败金军,想必也可以让他们率兵北伐。”赵禅看着秦桧:“既然秦相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
秦桧突然有些尴尬,他脑内cpu开始超频,想要给自己的话进行找补。
“当臣说‘他们没有问题’,臣所指的,当然是综观全局的整体负担,而非着眼于某独立个体的特殊基本职责。从一般情况来说,其并非配合或者协调于各互动职责所组成的整体范围,如果考虑到将各种微弱优势全面整合的话,也可以视为权限之上的额外负担。”
秦桧的意思也很明白,要是防守的话他们还能应付,但是但凡让他们转守为攻,可能就会应付不过来了。
赵禅当然也听得懂,和秦桧一起相处了这么久,长难句还是能够理解得七七八八的。
这一点他也考虑到了,有的人的确是善守不善攻,有的人更是纸上谈兵。
也并非没有例子,二战之中更是比比皆是,比如莫不攻,科不防。
既然秦桧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简而言之,官家,臣与金使进行了一番非正式讨论,全面而坦率地交换了意见,从而提出了一系列计划,最终引导了多种可行的研究目标,依此推进之后得出结论,有某些其他方案也许在某种情况下能对既定方针做出谨慎补充以实现求同存异,寻找一条途径,使双方有条件妥协接受并通力合作,如果双方都能贯彻执行并同时做出适当的让步,若形势许可,也许会最终创造出可能条件,无论过程正确与否都能达成双方均满意的解决方案。”
秦桧这样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纸合约。
赵禅接过那张纸,皱着眉头开始浏览。
“这岁币,每年二十五万两银子,二十五万两绢帛……”赵禅感叹了一句。
他想起相父为了银钱,每日殚精竭虑,熬干了心血筹措军需,也没几个钱。然而现在这赵宋大手一挥,竟然毫不在意地将这些钱拱手让人……
赵禅只觉得胸中有点什么东西正在燃烧一样,热热的。
若相父能够在这大宋帮朕,那该有多好啊?
“我大宋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也不完呐。”秦桧笑呵呵地说道。
赵禅继续往下看去,下面是割地,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并且着重声明,将岳飞“侵占”的几州土地还给金国。
“怎么是侵占啊?难不成这淮河大散关以北,自古以来便是金国故土?”赵禅皱着眉头问道。
“宋金业已休战,奈何岳飞不尊合约,擅启边衅。”秦桧有意无意地加了一句:“古来骄兵悍将便难以压制,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官家应当知道,这可是他们升官发财的途径,无论是谁站在他们面前,也会毫不犹豫被一刀砍杀。”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先是颠倒黑白,给岳飞扣了一顶“擅启边衅”的黑锅,然后又阴阳怪气了一句岳家军,潜台词就是这些人根本不会听官家你的指挥,如果他们有需要的话,就算是拿了你的人头也会毫不犹豫。
给普通人说当然没有感觉,但这话听到皇帝的耳中,尤其是赵家的皇帝,那可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但赵禅毕竟灵魂姓刘。
赵禅唔了一声,指向了下一条。
“宋主向大金称臣,大金皇帝册封宋主赵构为皇帝,每逢大金国皇帝生日及元旦,宋均须遣使称贺……”赵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而是反问秦桧道:“秦相,朕有一事不明,既然朕足以抗衡金国,为何还要向金国屈膝称臣呢?”
秦桧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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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