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尤其是自觉自己乃脚下泥尘,配不上天上明月的心情,让她不自觉有些卑微。
希恒夹了菜,见她捏着筷子一动不动,碗中的饭也一口没动,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他又叹气了,闾丘清雪更加无措。
她垂下头,道:“我……我知道自己性子不讨喜……”
话没说完,希恒就打断了她:“你为何会这般觉得?”
说着,把刚夹起来的菜,放进了她的碗里。
想了想,他干脆换了一个凳子,坐在她旁边。
原本闾()
丘清雪坐下是与他隔开一个圆凳的,这下两人坐在一起了,让她的心不由一紧。
希恒没想到,平时远观的时候,那位贤国公嫡女样样出挑、气度不凡。亲近相处起来,她竟是如此……
如此局促?拘谨?
他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捏筷子的那只手,笑道:“用膳不用我教吧?你真当自己是神龛上的塑像呢,光用看的就能饱?”
突如其来的碰触,手背的温暖,让闾丘清雪差点吓一跳。
听到他的话,她抿了抿唇。
心知这样下去是不对的,她鼓足勇气说了句:“我还没适应这身份的转换。”
“无妨。”希恒理解地道:“你初来乍到的,也不可能这么快适应。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用这么紧张。你平时在娘家如何,到了婆家也如何好了。以后这也是你的家。”
他能说出这话,闾丘清雪自然是感动的,也让她的勇气更大了一些:“我在娘家不紧张,但……也这样。”
希恒:“……”
行,果然是装在匣子里的人!
而他要做的,便是把她从匣子里拿出来,让她从今往后按照她自己的心意生长,不用这般中规中矩。
他想了想,一个人十几年的习惯说改就改,不现实。他说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对她毫无帮助。
干脆放弃了劝说,他转而道:“年后我便会南下,这一去必定又是数月不归,甚至京中无事的话,兴许下次回来就是明年这时候了。”
“嗯。”闾丘清雪早就知道,她很识大体地道:“夫君放心,你不在家中,作为你的妻子,我会孝顺公婆、照看好希家上下的。”
这是身为长媳的职责。
希恒便是想她不用这么识大体!
新过门没多久丈夫就要出远门,一去就可能一年不归,她还能说出这般话来!
完全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丝毫没有少女的活泼灵动。
这事儿要是换了希飏,不提刀砍人,便直接解决掉这婚事,换个不出远门的丈夫了!
可是,希恒看过不少她写的诗,知道她的内心世界绝不像表面的样子。
她其实有很多想法,只是现实中不能那么做罢了。
“你边吃边说。”他知晓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性不能急,提醒她吃饭后,才又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丰县?”
闾丘清雪整个人愣住了,转头看向他:“我……跟你一块儿去?”
希恒没回答,他自认自己意思已经表明清楚了,只是解释道:“丰县条件不比京中,虽说为夫养得起你锦衣玉食,但物资不比京中丰盈也是事实。你若愿意那就去,若不愿,便留在京中也行。”
左右,她今年也不过是十六岁,年纪还小,放她几年适应了希家的生活,偶尔希飏和裘心娴两个带一带,兴许她能活泼一些?
可闾丘清雪想都没想,便回答:“我愿意的。”
希恒转头看她:“你从未出过远门吧?长途跋涉很辛苦,去了地方条件不好,你去了以后,肯定要吃苦。”
“我不怕的。”闾丘清雪说得有点着急:“我也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见她意愿很明显,希恒便不再多说,只道:“好,那便早做安排,你与我同去。若去了之后水土不服,适应不了丰县的环境,再送你回来。”
闾丘清雪心说“我必定能适应”,但又觉得不好把话说得这般肯定。
等去了以后再说吧。
她点点头:“听从夫君安排。”
希恒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也是发现,自己越劝说她不用如此()
,她越是紧张得无以适从。
既如此,只能靠潜移默化。
这么一想,心里难免有对贤国公府的怨怼:好好一个天资极佳的才女,怎么就被他们养成了这个样子!
身为长兄的希恒,是很会照顾人的,他不让下人来伺候,自己倒是不断给闾丘清雪夹菜。
两人坐得很近,超出了闾丘清雪过往的所有社交距离。
但,从一开始的紧张无措,到后面的接受、到自然而然,好像也就一顿饭的时间。
主要是,希恒的言行举止都很温柔,平缓地让她放下了戒心。
用完膳后,秋喜进来伺候闾丘清雪洗漱。
然后,将一张白帕子铺在了床榻上。
希恒进来的时候瞧见了,愣了愣,旋即开口:“拿走,不用这些东西。”
秋喜一愣:“啊?可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
希恒说得理直气壮:“这不是贤国公府,是在希家。希家虽然也是书香门第,但没有这么多迂腐的规矩。”
但凡规矩多一些,也养不出希阳那样的叛逆混女了。
换了贤国公府,若嫡女像希阳那般放肆,怕早就被送去乡下远离帝京,免得丢面子。
秋喜懵懵地看向走过来的闾丘清雪:“小姐?”
出嫁前家中婶娘提点过,闾丘清雪当然知道那白帕子是干什么用的,那是新婚夜落红在上面,以示新娘贞洁的东西。
她没想到,希恒竟不在乎这个?
希恒挥了挥手:“把那东西拿走,你出去吧。天这么冷也不用在外面守夜,有事我会去唤你们的。”
秋喜:“……”
新姑爷人也太好了?
闾丘清雪也是真没想过,希恒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
新婚夜是要圆房的,没人在外面伺候,真的可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