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燕秋站在雪地上,茫然的问着自己。
“你是宇文燕秋。”子黍深吸一口气,道。
“宇文燕秋?”宇文燕秋抓着古魂罐,眼里好似也有了淡蓝色的焰火。
“不对!我是宇文婧!我宇文婧平生最恨的便是你们这些花言巧语,播弄是非的小人!”
宇文燕秋眼里蓝色火光大盛,古魂罐也震颤起来,忽然间又朝子黍挥来一爪。
这一爪,已是凝聚了星君之力,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刹那静止,真元涌动,无形中已是封死了所有空间,唯有那凌厉的一爪。
子黍有些愕然,但好歹有了防备,身影一动,在近乎不可能的距离之下,堪堪避过了她这一爪,而后又出现在了她的身旁,道:“你不是你。”
“我是我!”这句话仿佛刺痛了宇文燕秋,她又一次朝子黍杀来,古魂罐中冒出大片蓝色烈焰,仿佛要将子黍吞没。
子黍身影一动,又离她远了一些,忽然间挥袖一拂,真元凝聚,竟是变化出了另一个“宇文燕秋”。
宇文燕秋呆呆地看着前方的影像,眼神又呆滞起来。
子黍道:“这才是你。”
他自从体会到星君大道之后,还是第一次用出自己的道,反相之道。
而这条道,在如今的宇文燕秋看来,却是她的心魔!
直面自己心底最恐惧的东西,不是心魔,又是什么?
宇文燕秋看着“宇文燕秋”,忽然间尖叫道:“假的,都是假的!”
她挥手之间,真元之力便足以毁天灭地,前方百丈平地都被狂暴的真气乱流掀起,那一道幻影也堪堪破碎。
可是,在真气乱流之下破碎的幻影,又在宇文燕秋停止攻击后渐渐恢复了原样。
子黍道:“看清楚吧,这个才是你,心里的你,不是外物可以磨灭的。”
宇文燕秋怔怔地看着前方,看着另一个自己。
她忽然感受到了,在某种神秘力量的操纵下,眼前的那个人,正是从她自己脱身而来。只要她自己还活着,眼前这个“宇文燕秋”也会一直活着。
就像是影子,永远也甩不掉,永远也无法伤害。
对于丧失了自我的人,直面真实的自我时,心中会是怎样的感触?
子黍不知道,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宇文燕秋。
一个迷茫,一个冷静。
那个虚幻的宇文燕秋,正静静地看着迷茫的宇文燕秋,看似无言,但宇文燕秋内心中必然已是响起了千言万语。
子黍经历过这些,也正是在这样问心的过程中,问出了自己的道。
他不介意让别人也体会体会这样问心的过程,对目前的宇文燕秋来说,这也许是一个清醒过来的好办法。
宇文燕秋收回了目光,忽然手一动,那个被她视若珍宝的古魂罐便跌落在地,如同一个寻常的破罐子,滚到了子黍脚下。
子黍低头看看罐子,又看向她,宇文燕秋紧闭着双眼,眼里渐渐流出了泪,神色似乎极其痛苦,而脸色却分外平静。
过了片刻,她睁开双目,神色间已是恢复了清明。
那个虚幻的宇文燕秋也悄然间化为无形。
她醒了。
“什么是道?”她看着子黍,又看向地上的古魂罐。
子黍没有回答,每个人对道的理解都不一样,先前他也发现了,宇文燕秋虽然有星君的力量,却没有星君的道。她的道是别人的,是古魂罐内那些星君神念所留的,她还没有自己的道,就草率地突破了星君,所以才会在力量的影响下迷失自我。
星君的气息,忽然间减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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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黍看着宇文燕秋,她的目光越发明亮,那星君的力量却在飞速消退,短短片刻间,已是跌落回了星官的程度。
“我走错了。”宇文燕秋看着地上的古魂罐,有些失落地摇头。
道不可外求,她自幼便接触古魂罐,在宇文家历代星君神念的影响之下修行,古魂罐中每一缕神念,都是一位星君毕生的经历和感悟,她凭借这些经验飞速地成长,却也在这一过程中渐渐迷失了本心。
当初宇文晏选择离开,就是因为他早已发觉,她不是原先的她了。
也许,在古魂罐中,在神游太虚之时,她是叱咤风云的星君,快意恩仇,一往无前,可是睁开双眼,她仍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子,每日只是枯燥的修行,冥想,不曾参与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对外界漠不关心。
当她对古魂罐内那些虚幻记忆的认同,超过了对现实世界中自我的认同时,她就已经不是她了,只是这一弊端,直到她尝试突破星君时才完全显露出来。
子黍捡起地上的古魂罐,当中星君神念之强,连他也是一阵恍惚,顿了顿,将它递给了宇文燕秋。
宇文燕秋神色复杂地看着古魂罐,又看看子黍,忽然抿嘴一笑,道:“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什么人,是吗?”
子黍一怔。
宇文燕秋道:“谢谢你,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的。”
她没有接过古魂罐,而是道:“我从小与它为伴,至于以后,该放手了。”
子黍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罐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这个宇文家的传家宝留给他?
“咳咳,”低沉的咳嗽声响起,子黍转身,这才发现,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位老者。
这老者看去颇为面熟,子黍愣了片刻,忽然间想起来,这就是之前路上遇到的算命先生。
“老祖宗……”宇文燕秋看着他,忽然低声道。
子黍挑了挑眉毛,原来这位就是宇文家的老祖宗,北国大萨满,八魁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