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眼里渐渐现出了火光,道:“你的意思是?”
元亓音道:“我会帮你,只要你去努力践行自己的理想,我们会全力以赴地帮你,因为这不光是你的理想,也是我们的理想。”
阿雅的眼中闪过几分激动,点头道:“好,我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诺言。”
说罢,转身对着明月起誓道:“长生天在上,我扎古兰·阿雅起誓,这一生之内,定要让天府成为一个没有战乱,没有奴隶,人人都能过上太平日子的国度!若违此誓,便令我堕入下界鬼蜮之中,世世为厉鬼,不入轮回!”
北国之人信奉转生,相信上界为天界,中界为人间,下界为地府,阿雅这个誓言,不可谓不重,也足见他此时的决心。
元亓音看着他,看着那皎洁的月光,也是双手合十,默默起誓道:长生天在上,我元亓音愿帮助阿雅缔造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压迫的新世界,若违此誓,世世不入轮回。
念着这些誓言时,她却想起了子黍,想起了和他相伴的一个多月。
如今回想起来,简直不敢置信。记忆里,那仿佛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时光,有着数不尽的回忆,可真的细细数来,从澜江县的初次相见,到玄武灵庙前的分别,竟不过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
若是以往,身为元家的大小姐,她绝不会去想着什么改变天府,也绝不会有如今这般崇高的理想。可是一个多月前,玄武灵庙外的一切,却成了她心中永远难以抹去的伤痕,以至于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来弥补那无法弥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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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扎罗雪山,神教大教堂中。
月曦独自坐在冰冷的教主宝座上,看着莹白的殿宇,空旷的殿宇,冷清的殿宇。
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萧条。
历代的太微教主,就是这样如恒久的石像一般,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一年又一年,直至走向生命的尽头?
她缓缓起身,走下教主的宝座,走向那一片苍茫的冰雪。
殿外,还站着两人,一个是萧如雪,一个是石烈。
萧如雪的神色稍显黯然,并不显得如何悲痛,只是一种死了心的淡漠。
石烈则是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仿佛失去了魂魄。
“我只求你放过我们母子。”萧如雪说这句话时,脸色仍是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月曦停下脚步,看着她,仇恨有时候可以刻在骨子里,有时候又如轻烟般缥缈。
萧如雪是个什么人?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月曦收回了目光,继续向着茫茫的天地走去。
“月……月曦!”石烈喊了一声,充满紧张和忐忑。
月曦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你会一直留在这吗?”石烈问道。
月曦并未回答,只是仰头看着苍茫的天空,从扎罗雪山上望去,云气变幻,千里万里,都是一片苍茫。
石烈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当初说过会陪我的,我们()
,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吗?”
月曦默然片刻,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你认错人了。”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石烈的耳畔,一遍,又一遍。
月曦走远了。
萧如雪轻叹一声,这二十多年,恍然间便如一场梦,爱恨情仇,都如同轻烟,被凛冽的山风拂去,剩下的,只有说不尽的空虚。
她忽然觉得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神殿是如此的空洞,这二十多年来的过往也是如此乏善可陈,世事的悲欢离合,对人来说,只要经历过一次,便已经麻木了。
“走吧。”她拉了下石烈的衣袖,只想就此归隐,不问世事。
儿子虽然痴傻了一些,但也还算忠厚,想来有她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石烈却是茫然地站着,根本没听到萧如雪的话,忽然间向着月曦离去的方向跑去,再也没有回头。
萧如雪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呼喊,也没有追赶,甚至没有等待。
她只觉得更加的空寂,心里似乎没有任何东西。
于是就此转身,一个人走下了雪山。
而石烈则在追赶,拼了命地追赶。
自幼生活在冰宫中的他不相信欺骗,或者说,不愿相信。
他看到了月曦,就在雪山的另一侧。
“月曦!”他大声喊着,眼里满是热烈,“我就知道你没有走,你不会走的,是不是?”
月曦转过身来,看着他,“是,我不会走。”
“太好了!”石烈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道:“只要你不走就好,只要你不走就好。”
月曦抽开了手,平静地说道:“以往我骗了你,过去的事,便都过去吧。”
石烈一怔,仍是热切地道:“可是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我……我也喜欢你……”
月曦道:“都是假的。”
她不愿将实情告诉石烈,也不愿再看到石烈。
于是漫天的冰雪里,只剩下石烈一人,茫然,无助,忽然间心里一阵阵刺痛,不禁蹲了下来,喊道:“月曦!”
月曦没有看他,就此转身离去,他看着月曦的背影,眼神一点点绝望,浑身抽搐起来,缩在了雪地上,痛苦地仿佛要死掉了。
哪怕如此,也没有人搭理他,他就仿佛雪地上的野兽,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恢复了一点清明,身上多了一点温热。
他虚弱地睁开眼,却见到了小桃和小杏的脸。
“少爷。”两女扶着石烈,道:“您怎么一个人缩在雪地上?又犯病了么?”
石烈有些恍惚,忽然推开了小桃和小杏,喃喃道:“不是她,不是她。”
“少爷……”
小桃和小杏怔怔地看着他,却见石烈一人独自向着雪山下走去,嘴里仍在不停喃喃道:“不是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