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璋总算松了一口气,磕头谢恩后,这才起身,惊觉后背竟然汗湿了一片,泛着一股淡淡的凉意,令他浑身战栗。
“去吧!”南兴帝出声。
姜景璋恭敬退后,待要出殿,忽被南兴帝叫住。
“朕此番降罪承安侯,你心中可有怨愤?”
姜景璋心跳飞快,急忙又跪了下去:“承安侯毁堤淹民,实乃罪无可恕,陛下禀公处置,儿臣绝无半分怨言。”
南书房里又静的半晌。
姜景璋伏地不起,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愤?没了外家的支持,他要如何掣肘太尉府,要如何防止姜扶光摄政专权?
南书房里,一片死寂。()
“希望,你是真的这样想。”南兴帝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如一把冰冷利剑,贯刺人心。
姜景璋从南书房出来时,已经浑身虚脱。
夜风微寒,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泛着寒意,彻骨钻心。
林皇后正在为承安侯府焦头烂额,复又听闻,陛下在南书房召见了安王,心中又是一阵惶恐不安。
姜景璋一进了中宫,林皇后就挥退下人,急忙问:“你父皇刚才说了什么?”
姜景璋心中犹有余悸,便将南书房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父皇大约是因承安侯毁堤一事迁怒于我。”
林皇后焦虑的心情,却突然平静下来:“你父皇让你留在中宫侍疾,是想让你避开承安侯府,接下来,你安心待在宫中,承安侯府的事,就不要插手了。”
姜景璋愣了片刻:“可是……”那到底是他的舅舅。
“没有可是,”林皇后拍了拍他的手,“你是陛下唯一的嫡皇子,只要承安侯府的事,没有牵连到你身上,你就能全身而退,朝中大臣仍会支持你。”
承安侯府的这笔血债,她迟早有一天会讨回来,到时候定要让太尉府满门,为承安侯府赔葬。
姜景璋不由松了一口气,接着又不甘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承安侯府获罪,没了外家的支持,我将来如何同姜扶光相斗?”
林皇后脸色很难看,厉声道:“姜扶光平灾还朝,在朝野内外风头正盛,你当真以为,仅凭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就能查实承安侯毁堤淹民?承安侯是国舅,在杭州遍及党羽,温亦谦想查承安侯府,有的是人给他下绊子,阻拦他。”
“毁堤何其重大?”
“世家便是得了线索,就敢随便告之一个小小的河道监察使?”
“一个小小的河道监察史,如何能和堂堂国舅相抗?”
“就不怕走漏了风声,为家族带来滔天祸事?”
连番反问,让姜景璋脸色发白。
林皇后恨声道:“温亦谦不过是受姜扶光摆布。”
查到毁堤的人是姜扶光,她是借了温亦谦河道监察史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将此事揭发出来,撇开了一切干系。
姜景璋面色晦暗。
林皇后咬牙切齿,嗓音阴冷:“姜扶光此番平灾回京,贤德名声被那些文人学子们广为传讼,获得了寒门的支持,已经形成一股与世家对抗的大势,一旦你插手承安侯一事,她绝不会放过你,连你舅舅都栽到她手里,你还想撞上去送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