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望野看着已经略显惊慌的石锦依,沉声问道:“严少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对石锦依的称呼已经从“小石”变为“严少夫人”,其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
石锦依嘴唇抽了一抽,忽然伸手指着沈默,厉声尖叫道:“你这个恶魔,休得在此含血喷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何能够动手杀人?我是严家的少夫人,整个关外谁不知道我与严峰是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这几年我们相亲相爱,我怎么可能是叛徒?”
她忽然脸色苍白,痛声叫道:“田庄主,难道你看不出他是仗着武功比你们都高,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栽赃嫁祸吗?你们都曾与我严家有过交情,如今难道就真的不敢主持公道,让真凶如此嚣张么?”
田望野脸色变了一变。
就在此时,白河忽然大叫一声,他猛然看向石锦依,满脸复杂的表情,喃喃问道:“石凰,你说的可是真的么?难道你真的已经爱上了那个人了不成?”
他目光失望中带着幽怨,不仅身体在颤抖,语气也在颤抖。
石锦依终于忍不住脸色大变。她没想到在这个要命的关头,白河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不由得朝白河投去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反应过来,大家脸色大变,同时不自主的退后了一步,拉开了和石锦依的距离。
“你竟然和他认识?”
一声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正是薛越的声音。
“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真的有问题!”薛越脸色铁青,厉声喝问石锦依,“你还不从实招来!”
石锦依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已经无话可说。
“你敢不说,就别怪小爷心狠手辣了。”
薛越怒急攻心,再也按捺不住狂乱的怒火,挺剑就刺向了石锦依。
他已经认定了石锦依才是真正的凶手,就算不是,那落日马场的事也定然与她脱不了关系。
石锦依大惊失色,就见眼前剑光闪动,凌厉的剑气已经迎面袭来。
危急之间,出于本能,石锦依猛然向旁边一闪,想要避开薛越的软剑。
她仓促间已经忘记了功体的禁制,身形一动,虽然避开了剑锋,但同时也引动了真气,体内九处窍穴之间那一丝森寒至极的刀气立刻引发了“关山九重”的招意,被封在九处窍穴内的真气猛然开始不受控制的逆转,并且激烈的冲撞膨胀,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石锦依猛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同时娇躯一阵摇晃。
“谁敢动她?”
白河忽然暴喝一声,他像疯子一样的猛然从地上弹起,单手一挥,三枚窃魂钉破空飞射向正要再次出剑的薛越。
但此刻他纵然无比愤怒,可重伤在身功力已经大打折扣,出手的速度和准头也远不及平常。三枚毒钉有两枚分别被于钟朝和曹雄挥动银钩和金刀挡开,另一枚被早有察觉的薛越闪身避开,那枚毒钉却射中了不远处的一个银钩门弟子的心口,顿时惨叫一声仰面栽倒,却是眼见不活了。现场立刻大乱骚动起来。
于钟朝眼见弟子中了毒钉而亡,向来冷静沉着的他也顿时脸色一怒,沉声喝道:“好小子()
,竟敢出手伤我门下性命!”
他眼中已有杀机。
忽然就见人影一闪,时鸿尧眨眼间就掠到了石锦依身边,探手如鹰爪,一爪就将石锦依肩头按住,在鹰爪功的压迫之下,后者顿时半边身体一麻,立刻动弹不得。
石锦依脸色骤变。
白河见暗恋多年的女人受制于人,顿时怒不可遏,他厉声向于钟朝喝道:“你若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住口!”田望野大步上前,戟指白河喝叱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长街中百多人顿时调转兵器,齐刷刷的将白河团团围住。
白河冷眼环顾脸色狰狞,忽然爆发出一阵阴冷的诡笑。
此时此刻,就算再不清楚具体内情的人,现在也已经从白河的神情话语中感觉到异样。
石锦依功体受制,现在又被时鸿尧所擒,想到一番算计最后功亏于溃,顿时一阵心灰意冷。
今夜之局的目的,说起来也并不复杂:第一,魔教要利用严守阳的信物引动关势力最强的帮派发生内斗,圣传再坐收渔利,用极小的代价换取达到控制关外江湖的目的。
第二,崇渊要利用落日马场的覆灭,嫁祸给沈默,利用关帮派的联手之力逼迫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
第一件事,是圣传踏入中原之前必须要完成的,着关乎圣传以后的退路问题,十分重要。
而第二件事,却是出于崇渊的某种私心,而他为什么想要知道沈默的来历,却是不为人知。在崇渊的设想里,沈默这个人武功高绝,心思沉默冷静,不会轻易被外力影响他的决定和判断。所以如果仅凭个人的力量想要套出他的秘密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崇渊就想利用“大势”,逼迫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身份。
这种“大势”,就是这关帮派的联手之势。试想一个人再如何孤标自傲,只怕也不敢轻易与整个关外江湖为敌,而这就是崇渊的算计。
但远在那座破庙内的崇渊,只怕也没想到,沈默竟会如此难缠,他们的布局虽然仓促,但大体的目的几乎已经达到,唯一的差错就在于,实施计划的人太小看了沈默。
因为没有人能想到,沈默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若要论江湖经验和阅历,就算是大半辈子都在江湖中摸爬打滚的严守阳和田望野,也及不上他十之三四。而沈默的身份背景,也是没有人能够想得到的存在。
石锦依早已知道沈默的难缠可怕,她原以为有白河和夜鸦的出手,沈默就算再厉害也没有可能会是两人对手。可是现在看来,算计的人却早已被被算计的人给算计了,如此看来,沈默所展现的能力,就当真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抬头看向身陷包围的白河,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无奈和歉意。
她知道白河对她卧底落日马场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一向都很在乎也很喜欢她,但她却因为任务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并且白河已经感觉到了她已经对那个男人动了真心,这对白河的打击是远重于断臂之痛的。
可就算如此,当布局已经失去了意义,看到石锦依被时鸿尧制住时,白河还是没有选择独自离开,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石锦依心中有无奈,也有深深的歉意。
石锦依忽然开口叫道:“白河,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她眼中忽然流出泪水,苦笑道:“我没有告诉你,之前我就已经被沈默重伤,只怕也活不长了,所以你还是快走……”
白河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他猛地看向了沈默,目中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沈默还是面无表情。
众人听到石锦依的话,都不由又惊又怒。时鸿尧忍不住手指用力,沉()
声道:“原来你们真是一伙的,竟敢把这么多人当猴耍,你真是可恶!”
石锦依被他抓得感觉整个肩膀都快要碎了,她紧咬着银牙,脸色一阵苍白,却是强忍住痛楚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薛越猛的跳出来,厉声叫道:“你这个***,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石锦依猛的转头看向怒不可遏的薛越,忽然冷冷一笑。
薛越怒吼一声,“老子要杀了你!”
他挺剑就要冲向石锦依。
于钟朝闪身挡在他身前,沉声道:“贤侄且慢动手,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她交代清楚。”
薛越咬牙切齿,却还是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白河狰狞表情忽然缓和,他看着石锦依笑道:“石凰,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动你。”
石锦依看着他,与他目光相对,忽然也微微一笑。
白河悠悠道:“等他们都死了,我就带你离开。”
田望野大怒,沉声道:“事已至此,你还敢口出狂言!你若不将事情如实交代,今日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白河忽然阴恻恻的一笑,说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那为何不让沈默告诉你们?”
田望野猛然看向沈默。
沈默脸上虽无表情,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已经有了沉重之意,他缓缓说道:“他们两人,都是魔教中人。”
“魔教?”
田望野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也同样。
白河忽然厉声尖叫道:“圣仪天启,旷照千秋。煌煌万世,传吾光明。”
话音未落,他猛然高举独臂,手中紧握着一只圆筒一样的东西。
然后一道青烟从那圆筒中飞射向暗夜的天空,随即在最高处炸开一团绚丽的烟花。
所有人都不由得望向了天空中那一团烟花。
就在此时,长街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人们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此刻顿时如临大敌,纷纷转头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马蹄声不紧不慢的缓缓靠近,不多时,大家都看到从街头的黑暗中,正有两匹马小跑着奔来。
等所有人都看清那两匹马时,都不由又吃了一惊。
马背上有人,但是却是两个死人。
因为那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头。
可是无头的尸体还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老天,那不是我们双旗门的兄弟吗……?”
一声惊叫声陡然自人群中爆发出来。薛越心头一凛,他也看清了那马背上的两个人,从衣着可以看出,正是刚才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两个双旗门亲信。
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倒马坎外面竟有埋伏!
“你们的死期到了……”
白河厉声尖叫狂笑,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像听到了一阵幽远绵长的声音。
那声音似笛似箫,却又毫无音律节奏可言,不知从何处传来,却盈盈绕绕的回荡在整个倒马坎的周围。
那如箫似笛的声音传到所有人的耳中,初时只觉得杂乱无章,但片刻之后,众人就只觉得那声音音调开始变得急促凄厉,仿佛蕴含着某种诡异的力量,竟让所有人的心跳都跟着加快了速度。
与此同时,只听得又有人惊叫道:“他们怎么出来了?”
沈默循声望去,就看到街旁那被他一刀破开了墙壁的民宅外,正站着六个铁枪门的弟子。
离得最近的几个银钩门弟子忽然发现,那几个铁枪门弟子还是那副活死人的模样,只是那空洞的眼眶内,忽然有诡异的血光陡然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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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脸色突然一变。
“大家小心,开始戒备!”
田望野已经察觉出了危险,立刻大声提醒。
他刚一说完,所有人都同时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在盈盈绕绕的诡秘之音中,整个倒马坎周围都同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而近仿佛千军万马,顷刻间就已经到了这条长街之外。
那些脚步声就如同寒夜里的一团阴云,层层叠叠的将所有人都包围住。
白河忽然发出一声厉啸。
而迎合着他的长啸之声的,是那充盈天地的诡秘之音蓦然一急,尖厉之音直窜云空。
随着这一声尖厉却又高亢的音节,长街外无数的脚步声更加迅急,不过眨眼之间,人们就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就见长街两头,还有两边众多的民宅巷道之中,猛然冲出来一群密集的人影。
那些密集的人影行动敏捷,口中都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低沉咆哮,宛如饥饿的野兽一般。
白河眼中爆闪出兴奋而冷酷的目光,他指着沈默厉声叫道:“沈默,这些人够你杀吗?”
沈默脸色早已经沉了下去,他的手已经紧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