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河。
白河抚着几乎齐肩而断鲜血喷涌的残缺右肩,剧烈的痛苦让他不停的在雪地上翻滚,他一身白衣已被鲜血和雪泥染得污浊不堪,看上去就像一条受伤的狗。
他的口中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咆哮。
所有人都不由惊在了原地,包括石锦依。
此刻的她,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内心那无比的恐惧。
白河连续滚了好几转,最后忽然停住了身子,他踉跄着站起来,急忙用仅剩的一条左手封住了右肩处的几处穴位,这才止住了血。
剧烈的痛苦和失血过多让他一张原本俊秀的脸庞变得一片灰暗死白,表情狰狞扭曲。
“你……竟然没有中毒?”
白河浑身颤抖目光怨毒的盯住沈默,他此时内心的震惊已经远超出了肉体的痛苦。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河咬牙切齿的尖叫道:“我的窃魂钉从没有失过手,可是为什么你却没有中毒?”
他气急败坏,也恐惧无解。
沈默淡淡的说道:“其实不是你失了手,而是你的毒对我没什么用而已。”
他忽然慢慢伸出手,朝着白河摊开了手掌,掌心里赫然竟有一根两寸多长的锥钉。
白河的脸色变了,那正是他的窃魂钉。
那根淬了剧毒的窃魂钉,原本应该还留在沈默体内的,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很明显,沈默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将这根毒钉用真元之气逼了出来。
白河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沈默,扭曲狰狞的面目顿时又阴沉了几分,他恨声叫道:“所以你一直都是装的,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对我放下过警惕!”
“你我不过初初见面,而且又是在这种古怪的情形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你说的话?”沈默朝刚才那街旁房屋处的阴暗处望了望,冷冷说道:“而且你演的戏实在太拙劣破绽也实在太多了。其实你应该听你那个同伴的话,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就动手杀我,或许你还有一成的把握可以成功。”
一成把握?
白河仿佛被雷击一样踉跄着退了两步,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然后他目光立刻闪烁着朝四周看了看。
“你不用找了。”沈默冷哼一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那个同伴夜鸦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杀人高手,但现在他已经伤在了我的刀下,短时间内只怕他已经不敢轻易出手了。”
白河脸上闪过一抹惊恐,变故突生,夜鸦却没有立刻有所动作,那就说明刚才沈默那出其不意的一刀,的确已经让夜鸦受了伤。
夜鸦一直就在暗中监视着长街中的情形,但就算谨慎如他,只怕也没有料到沈默会突然猝起发难,并且夜鸦也没有想到沈默其实早已经在暗中观察并且看出了他的藏身位置,所以才会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准确的向他发出了那比闪电还要更快的一刀。
这一次的猝然变故,其实一直就在沈默的计算当中。
白河的心已经沉入了深渊。.
他忽然狰狞着说道:“就算我的毒对你没用,但我点穴手法却绝对不会出错,你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自行解开……”
他忽然闭嘴,因为他已经明白,现在说这些话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沈默就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
但是白河依然还是无法理解。
沈默平静地说道:“你的毒钉没失手,点穴的手法也极其高明,这一点倒是令我有些意外。不过,你的手法虽高明,但却并没有封住你想封住的穴道。”
白河闻言顿时呆若木鸡,他张了张嘴,却说不()
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他的拂花手功夫最擅长的就是封脉点穴,人体的数百个穴位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准确的知道位置,所以他绝对不可能点错穴位。
白河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沈默,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失口叫道:“我的点穴手法绝对不可能出错,除非你能够提前移开了那些穴道的位置,可是你又如何能提前预判出我要点的是哪几个穴道……?”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的话好像连他也有些难以相信。
但这几乎就是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
沈默双眉一挑,淡然道:“你演的戏虽然很烂,但脑筋却好像也还不太傻。”
白河脑中顿时轰然一响,他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在场众人也都惊呆了,特别是田望野几个为首者,他们都是武林高手,也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门能够移动自身穴位位置的高深功夫。但这门功夫虽然存在,可是江湖上能练成的人却并不多见,因为这门功夫必须要具备极其高深的内家功力才能够作为修练的基础。武林中无数人就算耗尽一生,也没有那个能力达到这种随意改变穴道位置的境界。
场中最年长的田望野虽然也是练的内家功夫,而且功力极深,但他也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可以随心所欲调动自身穴道位置和改变身体结构的境界。
如今沈默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他的话已经就是肯定的答案了。
在田望野等人看来,他们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也不过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就已经练成了这门传说中的武林绝学。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沈默能够提前预判出他身上将要被点的穴道,而且能够比出手人更快的提前将穴道移动位置,倘若没有超凡的内家修为和超乎常人的敏锐反应,是万万做不到这种随心所欲的运用境界的。
他不但刀法高绝,内家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可是这样一个极不简单的人物,江湖上为何却从不曾听说过?
一种无比神秘的气息顿时笼罩在了沈默的身上,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他身上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石锦依早已经领教过沈默的可怕,所以现在的她浑身僵硬的站在人群中,心中只有恐惧和无比的憎恨。
石锦依忽然特别想要知道,沈默到底是什么来历。
此刻在白河的眼里,沈默已经就是一个怪物。
“这不可能……”白河脑中一片混沌,无比的震惊让他忽略了断臂的痛苦,他狰狞的脸色,气急败坏的叫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沈默漠然说道:“你何不问问你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不相信你没有中毒,你在吓唬我!”
白河咬牙切齿,几乎就要跳起来,“就算你的功力再高,没有我的解药,你支持不了多久。”
沈默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你的毒对我没用,那自然就不需要你的解药。不过我想你应该需要。”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振,那枚窃魂钉就无声无息的从他掌中射出。
白河来不及有半点反应,他的左胸上就炸开一团血雾,那枚窃魂钉就已经射进了他的骨肉。
白河身受重创在先精神正处于恍惚之际,而沈默出手实在太快,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御,也经不起窃魂钉上所附带的强悍力道,顿时被余劲震得倒飞丈许,又一次狼狈的摔倒在地。
“沈默,你这个***的……”
白河失声大骂,只觉得天旋地转,胸腹经脉之间顿时涌起一阵刺痛的寒意,窃魂钉上的余毒已经潜入了他的体内。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那致命的窃魂钉居然会让他自己中毒。
()
他当然也知道那剧毒的厉害,所以他一边大骂,一边飞快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黑瓶,单手拨开了瓶塞。
可是他的手颤抖得实在太厉害,瓶塞虽然拨开了,但是却没能拿稳,药瓶脱手掉在了污泥雪地中。
白河狼狈不堪的慌忙扑倒在地,像疯狗抢食一般的将那药瓶捡起,一股脑的将瓶中的药倒入了口中。
躲在人群中的石锦依看得心胆俱裂。
白河吞下了解药,他扑倒在地上,忽然单手疯狂的锤打着雪地,撕心裂肺的厉声喝道:“沈默,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呀!”
他连续两次受到了侮辱,已经彻底丧失了冷静。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动武的能力。
沈默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田望野才微微缓过了神,他紧皱着眉头看了看白河,最后看向沈默,沉声问道:“阁下当真就是那个沈默么?”
沈默侧过了身形,看着田望野,点了点头。
“既然你是沈默,那他又是谁?”
田望野指着白河。
沈默缓缓伸出手,指向了石锦依,冷冷说道:“你们若想知道,为何不去问她呢?”
石锦依心头一颤,脸色顿时变了。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周围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
田望野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声道:“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沈默淡然说道:“我如果说这个女人就是落日马场的叛徒,你们可会相信?”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一次,可那时候没有人会相信他。
现在他又说了一次,但这时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开始动摇了。
沈默又缓缓说道:“今日我曾在落日马场见过了严守阳的那个管家,他临死前曾要我前往扶风山庄,要我报信给田庄主。”
田望野吃了一惊,急问道:“你真的去过落日马场?”
沈默微微颔首。
时鸿尧忽然问道:“你说你见过祁丞,可有什么凭证?”
沈默淡淡道:“我没有凭证,因为他也已经死了。”
时鸿尧暗暗一惊,沉声道:“他怎么死的?”
沈默道:“他死在我的刀下。”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时鸿尧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冷厉,冷哼道:“如此说来,你真的就是凶手了?”
沈默漠然道:“我杀他,是因为他想要杀我,而且他也是落日马场的叛徒之一,如果不是他,或许严守阳还不至于死得那么快。”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说祁丞要你去扶风山庄报信?”于钟朝忽然也开口质问。
沈默回答得很简短干脆:“因为他临死前后悔当了叛徒。”
于钟朝皱起了眉头。
时鸿尧脸色顿时阴了下去。
石锦依心头一阵剧震。
田望野沉声问道:“所以阁下之所以会出现在此,莫非就是要去扶风山庄给老夫报应不成?”
沈默点头。
田望野忽然就不说话了,他紧皱着双眉看向了石锦依,神色一片疑惑。
所有人此刻都能感觉到,今日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其中还隐藏着很多他们还不知道的隐情。
如果沈默真是凶手,那凭他所显露出的武功,完全可以趁机逃走。可是他在刹那间连伤两人之后,却又选择回到了这里。
他若要走,这条街上的所有人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拦得住他。
如果他真是凶手,在这里故作镇定,就算他武功绝顶,莫非真有自信能将这里的百()
多人尽数杀尽不成?
而且那个白河,的确也出现得太过巧合,他所表现出的迹象,也极其可疑。
在场的人虽然不清楚白河与沈默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关联,但是从二人的对话中可以察觉出,白河的确是冲着沈默而来。
可是沈默却说石锦依是严家的叛徒,这也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看沈默那气定神闲的神态,似乎并没有其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