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水城。
这城池早些年间还是没有的,那个时候兵荒马乱,曾有过一位起义的将军驻扎于此处,后来那将军成了皇帝,这里也跟着慢慢热闹了起来。
卢水城背靠卢河,河面宽敞,水深得紧,当地人在此建了许多码头供船家行水,水道便捷,又因为地处南方水乡,物产丰富,也吸引了不少行货商贩云集,这一来一去,卢水城也一跃成为这附近最为繁华富贵的城市之一。
白日里有不少人在城外排成一条长龙等待入城,日头毒辣,有些受不住的就用袖子遮住脑袋来抵挡阳光,挑货的汉子都赤着膀子,汗水顺着肌肉的缝隙滴到地面上,连城门的守卫都缩在城墙下的阴影里,等过路人走到门口时再上前盘查。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毒太阳晒得烦躁不堪,但队伍中始终有一个人没有因燥热而踱来踱去。
那人并没有披上什么斗篷,只是穿了一身黑色行衣,面容普通,神色平静,令人惊异的是,他的额头上一滴汗也未出,似是一个假人。
众人慢吞吞地进城,等到太阳落山,卢水城繁华的另一面也展现出来。
入夜后的卢水城便清凉许多,普通百姓已经睡下,但大街上的商铺都亮起灯笼,商贩开始在路边叫卖,酒馆茶楼里也传来弹唱的声音。
百姓紧闭大门前的昏暗和这里的光鲜亮丽对比鲜明,同在一个天空之下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最热闹的地方还是在港口西面,那里聚集着几家扬名在外的青楼戏馆,也不乏王公贵族出没于此,即便是丑时也灯火通明。
醉心楼作为最有名的青楼就坐落于卢水城的中心,楼阁层层叠叠,形如浮屠塔,每一层飞栏上都嵌着五六只灯笼,一入夜,下人们就纷纷打开窗框,用钳子夹着一只点燃的蜡球,放在长檐处安装好的轨道上,蜡球沿着铁轨风风火火跑进灯笼中,火焰一旦舔到灯油就会立刻蔓延到灯芯,无数灯笼亮起,在远处看来绚丽无比。
身份不够格的人根本不能进入这里,来客非富即贵,多是寻欢作乐的贵族。朱红色的高大马车一辆接一辆停在门前,有七八名壮汉守在这里,几名中年女子浓妆艳抹,正在门口招呼这些客人。
醉心楼的一楼被搭成了一个大舞台,中央天井的空间很大,用于观看舞姬歌舞的表演,二楼三楼皆是包厢,客人的座位被安置在包厢的前缘,桌椅都被铺上一层深红色的丝绒,从西域运来的葡萄蜜瓜摆放在银盘中,那些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珍贵瓜果如今都一一出现在这里,作为平常之物供人享用。
杨举算是一个富家公子,但他又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今日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算作以前的话他可不敢,这要是被他那老爹知道了,不得直接把他赶出家门。
但今天不同往日,今天是有人陪着他一起来的,而且老爹也都同意了他此次出行,这下杨举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杨举坐在椅子上,把葡萄一颗一颗抛进嘴里,时不时斜眼偷瞄一下坐在他右边的人。
他不认识这人,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杨举觉得他太冷淡了,仿佛对周遭的事情都不关心。据他老爹说对方是祝家的人,但身份不太显赫,需要杨举帮衬一下才能来到这里,老爹觉得有祝家的人看着自己让他十分放心,于是就同意了杨举来此,不然的话他这辈子都没机会。
这人身上衣服通体纯黑,穿得跟山贼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背后拔出一把白刃把他抢个精光,但杨举的想象没有实现,这人从来的时候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他不遮住面容,杨举还真会以为他是一个小姑娘。
“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吧……”杨举嘟囔道。
陈生听到了,但他没有搭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
,连桌上的水果都没吃。
距他第一次修炼煞诀已经过了五六年了,根据张师兄的说法,当时他掉进了湖里险些丧命,而他却不知为何修炼出了煞气。
师父说他找到了自己的心魔,让他学会去感受水中的息。
他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听上去只要在水里修炼就好了,于是在这几年里,他每一天都泡在水里,如今才刚刚能应用自如,境界却仍比师兄师姐差得多。
“嚯!快看快看!”
“哎,听说今天的姑娘特别好看!”
“这就开始了?”
四周渐渐暗了下去,衬得舞台十分明亮,一阵嘈杂声过后,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中央。
杨举抛开杂绪,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上面,准备欣赏佳人。
一束红布从顶端抛了下来,末端系着一只绣球,只见一名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沿着红布盘旋而下,裙?翩翩转动,宛若一朵惑世的红莲,她荡到一侧,纤足轻点飞栏,整个人便绕着包厢内圈转了起来。
“好——”
喝彩声此起彼伏,人们忍不住鼓起掌,有些性急之人站到了包厢栏杆的边缘,等舞姬荡过来时好能一睹芳容。
红衣女子攥住红布,衣带飘飘如同仙女下凡,转过包厢时红袖口会不经意拂过客人的面颊,手腕脚踝上的金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当当”竟引得人移不开眼。
杨举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谁,眼睛已经黏在红衣女子身上动弹不得,等她转过自己的包厢时,他还嗅到了一缕摄人心魄的幽香,给他激动得差点儿晕了过去。
陈生突然抬头,与那红衣女子对视了一眼。
一声轻笑隐约传来,面纱之下,那红衣女子似乎勾起了嘴角。
她踩着绣球落地,一扭一摆摇曳生姿,纤纤素手轻盈舒展,眉眼间荡漾着一股媚意,秋波流转,眼角的一抹绯色勾人心魄。素白的肌肤不时显露,仿佛在低声呻吟着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