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医院是宁市老牌私立医院,医院位于五方街,这条街道离华宁路不远,步行大约20分钟左右。
华宁路属于城中村,和村落不过一条道的距离,五方街属于老城区,大多数居民楼都有20年以上的历史,街道两侧的建筑虽然有所翻新,不过依然保持着原有的老街生活面貌。往来的人三三两两,路边的水果摊、报亭、老式服装店、小餐馆人气依旧,因为福康医院的存在,让他们存活至今。
公交车站离福康医院不过50米的距离,杨乔在路上的电线杆和墙上看到了很多小广告,像狗皮膏药似的,被人扯下一层皮,又重新再换上新的广告糊在旧的广告纸上,一层又一层。广告内容除了借精生子,寻人启事,还有就是一些祖传秘方,包治百病之类的药物广告。从门口进入,后背仿佛有好几双眼睛紧随其后。
福康医院虽然是私立医院,不过他们的神经内科是市内数一数二的,多数患者都会选择来这里挂主任医生的号,一般情况下主任医生的号要提前一周才能预约上。刘笙是福康医院的副主任医生,他的号相对容易挂到。
23号,是杨乔预约的号码,还需等待5人。
杨乔在候诊区等候,想找个位置坐下,便走到一个抱着婴儿的40来岁的妇女旁边坐下。那个女人坐在最左侧,她的左边是一个十二三岁坐在轮椅上的男孩。
那个十来岁男孩的轮椅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想来他也是一名渐冻症患者,他手脚萎缩的十分严重,脑袋往左手边侧着,似乎难以直立,脸上已经挂不住肉了,眼睛直溜溜地转着,嘴巴一笑,就露出上门牙的牙龈。
他的妈妈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头上斑白的发鬓和他一丝不苟的表情,让她比起同龄人来,更显苍老。
她将婴儿抱起坐在她的腿上,用干净的口水巾将婴儿的口水擦干,又摸了摸婴儿的裤裆,那是在查看孩子的尿不湿是否满了。
接着她站起身,将婴儿放在座位上,走到轮椅旁边,从后面抽了一张纸,给坐在轮椅上的男孩擦了擦口水,随后,将脏纸巾丢到挂着轮椅旁边的垃圾袋里。
那个孩子见到妈妈给他擦口水,脸上挂着一丝喜悦,对着妈妈喊道:“妈妈~”
男孩的说话声很小,口里含着口水,吐字十分不清楚,每说一个字都吃劲。
“快~到~我~了。”
男孩的妈妈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屏幕说到:“是啊,已经19号了。”
过了几分钟,男孩的爷爷,也有可能是外公,杨乔并不清楚是什么关系,那是一个七十岁左右,满头白发,精神抖擞的小老头。他应该是从洗手间走来的,脸上露出风趣的笑容,弯着腰逗男孩:“20号马上到了。小伙子,做好准备冲咯~”
他双手握紧轮椅推手,和男孩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号数。
20号~
随着叫号声,老头立马推动男孩的轮椅,往诊室冲去,妈妈抱着孩子跟在后头。
诊室的走廊并不长,却很拥挤,他们祖孙三代,却没有因此被挤散,老头熟练地喊着让路,男孩的轮椅像是开路机一般,在前头冲锋陷阵。
杨乔知道,这个男孩未来的路,并不长。
刘笙的诊室位于内科门诊的倒二间诊室。他是个40出头,面目慈善,五官干净,带着白框金属眼镜,长得十分精神。他的头发应该是秃了,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杨乔一眼就看出来,这顶假发十分贴合他的头型。
“你是哪里不舒服?”刘医生口气平和,习惯性地问着患者的情况。
“我经常头疼,头晕,有时候视线还会出现幻觉,有失眠症。”
医生例行问了一些症状相()
关的问题。
“出现这种状况多久了?”
“十多年了。”杨乔如实说道。
刘医生十分惊讶:“十多年了?你之前没诊断过吗?”
“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看出是什么问题。”
刘医生心想这人看了十多年了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怎么就不去挂主任医生的号,偏偏来自己这。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工作压力大吗?”
“我是做设计的,工作压力是有点大,但并不会因此感到烦恼。”
“做设计?画插画吗?”刘医生突然紧张问到,他点击鼠标的手没有了力气,意识有点恍惚,也许他正十分懊恼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
杨乔对他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感,他淡定地将自己的工作轻描淡写忽略而过,强调自己的病情:“偶尔也画插画,不过倒不是精神问题,也有可能是生活作息问题。嗯,我之前看过心理医生,他说我心理没什么问题,就开了点安眠药给我吃。去其他医院也看过神经内科,做了核磁共振也没有查出问题来。”
刘医生一边听着杨乔说,一边咽着口水,手上不断地翻着简历,翻到空白页,他又继续翻了一页,接着又折回来,翻到最后一个空白页。
他拿起笔,想写什么,又放弃了,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电脑旁的保温杯开始大口喝水。